“你做得对。”
秦虔停驻了一会,点了点头,忽然之间,声高如雷。
“只是你为何拦着我杀商鞅,你该知道老夫这张脸就是被商鞅给毁了的!老夫长达八年不敢出门见人!老夫忍辱负重,就为了这一天!”
秦虔暴戾的咆哮,声音里充斥着无尽的怨恨与恼怒。
鼻子没了,虽然不至于危及生命,但它严重影响了他的外形,影响了他作为大秦公族的外形,更是对他人格的摧残,对他这大秦公族尊严的侮辱!
他恨商鞅!
恨之入骨!
恨不得亲手杀之,以泄心头之恨!
但却被这个侄子,他的亲侄子,好侄子给拦了下来!
秦驷知道秦虔的心里有恨,但他的心里同样有苦!
秦驷身姿昂展,声更雄毅,连声质问秦虔。
“公伯是我秦氏公族,商君于我大秦有恩,若是公伯杀了商君,天下又如何看待我大秦,看待我秦氏公族!”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还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况且这天下还远远没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时候!”
他厚待商鞅的葬礼,这是他对商鞅配合自己扫平守旧贵族,最好的报答。
这也是他必须要做到的报答,他需要以商鞅之死的隆重来感召六国的人才入秦!
而帮助大秦一统天下的人才,商鞅、张仪、范雎、吕不韦、李斯......无一不是来自列国!
他不能让秦虔,这样有大秦公族身份的人,参与到诛杀商鞅!
他不能让六国的人才认为商鞅的死,是大秦公族的卸磨杀驴!
他不能让秦虔阻断六国人才的入秦之心!
“再者,祭室擅杀国家重臣,对先君大不敬,当夷三族,公伯可曾看到渭水上的滚滚人头!”
“公伯打算让秦驷如何执法!”
最后的声音,秦驷近乎是歇斯底里的宣声。
他继承了秦驷的记忆,也继承了他的情感,他更不想亲手下令,让人杀了这自小疼爱他的公伯!
那么多家氏族因为在祭室上杀商鞅,被他夷平了三族,如果秦虔动手了,如何少得了他的人头!
为了大秦大业,那些氏族必杀!
到时他也必须要杀了秦虔,才能让法律公正,让众人服心!
秦虔眸光涣散,面容惊骇。
这一番激切的言辞,深深触击了他的心房!
这一刻,他终于完全明白秦驷阻止自己不杀商鞅的良苦用心了!
是为了大秦,也是为了他秦虔!
秦虔缓缓阖上了眼眸,深长叹息,内心的满腹恼怒与怨恨,在释然的此刻,无声的消散了。
他再度睁开眼睛,凝视着这年轻刚毅且有勇有谋的侄子,心中焕发出从未有过的高兴。
这个他打小当亲儿子般抚育的侄子,从来都看视小孩般的侄子,却在他不曾感知之中,早已长大成人了!
而且还如此的出众!
这一刻,秦虔做了个沉重的决定!
他站起身来自榻上走下,解下腰间的佩剑,凝视了一会儿,双手恭敬地呈到了秦驷的面前。
“秦驷,你成熟了,你再也不是需要公伯看护的驷儿了,你是大秦的君主,大秦真正的君主!”
“这把穆公镇国剑,公伯替你公父交还给你,公伯不会过问朝政!”
穆公镇国剑,这柄剑是大秦立国以来最著名的君主,称霸西戎、天下敬服,位列诸侯春秋五霸之一的秦穆公的佩剑。
也是大秦最贵重的佩剑,堪称国之重器!
这柄剑是秦孝公薨逝之前交给秦虔的,希望他能够辅佐好秦驷管理好大秦。
其中的深意却是,秦孝公担心年轻的儿子管理不好大秦,走上什么歪路,所以让秦虔拿着这把剑督促秦驷。
现在秦虔将这柄剑交还给秦驷。
他相信秦驷的能力,他相信秦驷完全有能力将大秦带上强盛之路!
秦驷从榻上起身,没有去接那把贵重的穆公剑,而是双手将秦虔扶起,缓声道。
“公伯请起,这把剑公伯还得替我收着,大秦可还离不开公伯,驷儿也还需要公伯扶持!”
“商鞅死了,国中百姓高兴,民心安定,氏族大批丧亡,无人干预朝政,这大秦你说了算!”
秦虔朗声否定道。
在他看来,威胁秦驷权威的人物基本上都已经死光了,大秦再也没有能够威胁秦驷的存在了,他也不需要为秦驷保驾护航了。
孩子既然已经长大成人,还这般出色,他大可放手,让秦驷去闯荡,去实现他的宏图伟业!
但秦驷却摇了摇头,“可是公父,商君虽死,叫嚣废除新法者不是没有,驷儿需要公父此持剑,为寡人护法!”
秦虔此前是大秦的上将军,战功赫赫,还是公族出身,无论功勋、身份,现在大秦国中都没有比秦虔地位更高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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