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平平担惊受怕,每日以泪洗面,又不能去看望魏黎明.公社传讯了她的母亲,勒令她管教女儿。苏平平的母亲因为反动军阀老婆的身份,一直被革命政府管制。因为有文化,她被安排在城里的民办小学教书。她一向活得小心谨慎,女儿就是她唯一的指望。丈夫被镇压后三个月,女儿才出世。女儿姓自己的姓,取名平平,也就是企盼她能平平安安过一生。由于她管教严谨,苏平平从小就不惹事。怕女儿漂亮惹眼,她总让女儿穿着简朴,藏敛光艳。女儿下放后,每次回家,她都是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千万不要交男朋友,洁身自好。这次受到公社干部一顿训斥,她吓得魂飞魄散。在民兵的押送下,来见女儿。
母女相见,抱头痛哭。苏妈妈说:“孩子,你要听党的话,好好改造,不要和任何男人来往。”苏平平说:“妈,我爱他,我要嫁给他!”苏妈妈说:“你傻呀,孩子,你还没苦够啊?婚姻大事,你要听党的安排,党指向哪里你就奔向哪里,你的路才会越走越亮堂啊!”苏平平说:“他爸妈是革命干部,不是坏人。”苏妈妈警惕的看了外面的民兵一眼,见他正很无聊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头,就压低声对女儿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况且他爸妈不是还靠边站的吗?听说就要送他去劳改了,你忘了≠,..他,也是帮他啊!你要是嫁了公社书记的亲兄弟,虽然他是个农民,可你政治上有了保障,以后你的孩子就不会像你一样受人欺负了。”苏平平哭着说:“我不干,除了他我谁也不嫁!”苏妈妈长叹一声:“你这是想逼死你妈啊!”
正说着,那个民兵过来,吆喝苏妈妈上路,要押她回城。苏妈妈走不惯田埂,高一脚低一脚,磕磕绊绊,偏偏倒倒的,还不忘回过头来喊:“孩子,你要听党的话,千万要听党的话啊!”
苏妈妈走后,苏平平想来想去,以她当时的认知和阅历,看不到任何出路。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自然气候的寒冷和政治气候的严酷夹在一起,很快就摧毁了这个专情女孩的生存意志。那天晚上,张雅琴睡熟后,苏平平悄悄起身,摸黑穿好衣服,梳顺黑发,编好齐腰的麻花辫子,轻手轻脚的出门,朝小丘下那个水塘走去。那天是月黑头,门外伸手不见五指。苏平平完全凭借记忆,小心地摸索,一步一步挪向那个完全隐没在黑暗中的池塘。那个池塘是平日里她和张雅琴汲取食用水和洗衣被的地方,有两三亩大,中间有一人多深,塘底是很厚的淤泥。那种淤泥很黑很细腻,浓稠的捧在手上,会顺着指缝无声的下滑,在重力的作用下一点一点的回归母体。没有人搅动水塘的时候,水面就是一块反光度极好的镜子,塘埂四周的绿色藤蔓,塘边的水草,还有天光云影都在里边,丰富深邃,自成宇宙。苏平平最爱看那样的池塘,特别爱在那样的时候俯在塘埂上照自己的倩影。不过,那时,她没有想过,这块小小的水域,就将作为她十八岁生命的归宿。她摸索到了水塘边沿,停了下来,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设想她沉入塘底的状态,那即将淹没她头顶的塘水,应该是冰凉的,那会让她灼痛的心很快冷却。她设想自己躺在塘底,那些淤泥软软的包围她,呵护她,让她平静的进入永恒的黑暗。想到再也见不到母亲和魏黎明,她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可是一想到悬在她头顶的那把命运之剑,她又咬紧牙关下了决心。她蹲下身子,摸着塘沿,小心地往下滑去。当她的脚尖触到水面的时候,有个什么东西“呼”的从脚下蹿起,撞入她的怀中。苏平平猝不及防,惊叫一声,“嗵”的跌入水池。她本能的挣扎,整个池塘的水都搅动起来,发出很大的响声。苏平平呛了好几口水,那水带着她翻动起来的泥腥味儿。那种腥味儿刺激她的大脑,让她那被死亡欲念麻痹了的神经警醒。这个时候,她已经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她努力地想把头仰出水面,但是脚底太软,太滑。她越是挣扎,就越向锅底似的水塘中央落去。当她的体力难以支撑的时候,那些浑浊的泥水就一Lang一Lang的越过她的头顶,把她压向无底的深渊。
不过,残酷的命运终归还是眷顾了她,她的同伴被她垂死挣扎的水Lang声惊醒。张雅琴最初的反应是闹鬼,她赶紧去抓睡在身旁的苏平平,想借此减轻一点恐惧。但是她摸了一个空,这让她马上把水声和苏平平联系起来。说来也怪,这个时候她对鬼的恐惧消失了,或者说对苏平平生命的担忧占了上风。她一骨碌爬起来,一边高声喊叫苏平平,一边打着手电筒往水塘处跑。被张雅琴哭叫声音――这种凄厉的叫声在乡村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很远――惊扰的社员赶来,他们连鞋袜都来不及脱,“哗啦啦”扑下水塘,潜入水底,七手八脚地把苏平平从淤泥里打捞出来,然后把她横担在水牛背上,赶着牛走动,倒出她肺部的积水。还有人替她掐人中,做人工呼吸。忙乱了好一阵,终于替她夺回了那条小命。
还羁押在公社武装部等候处理的魏黎明听到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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