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东宫内,偌大一个大殿中只有两盏巨烛散出明亮的光芒,但烛光未及之处却是暗影重重,四周悄无声息,却见一人独坐在居中而放卧榻上,手中拿着一卷“尚书”,眼睛却紧盯着几案上的茶碗,一副凝神发呆的样子。
李屿并不清楚自己何时开始喜欢一人独处,他只知道于此万籁俱寂之夜,坐在这空无一人的大殿里,竟有一种心神安宁的感觉。曾几何时,同诸位皇子一样,自己也是那么热衷于太子储位。只是他从不像鄂王,光王等人那般张扬,更别说如前太子李瑛一样动不动就口出怨言。果不其然,时隔不久,一道圣旨就把三个天皇贵胄打成平头百姓,接着,便是连性命也以保全。这可是一直为人称作慈父孝子贤兄的玄宗皇帝亲口下的赐死诏啊。可直到自己做了太子,他才知道这储君之位远非如常人想像的那般风光。
当然若说那时的李屿尚以为他父皇是受武惠妃所惑,而草率下旨,那么如今的他倒是清楚地看透了皇帝的心思。自继太子位至今,李屿一直在困顿与徘徊中度过,但这却也让他更加了解他的父皇。一系列的打压无论是来自李林甫,还是玄宗暗中授意,都再清楚地表明这位继太宗皇帝之后再创开元盛世的一代雄主最为忌讳竟是自己的儿子—太子。事实上,这个太子并非特指,却是针对任何坐上这个位子的皇子。
其实,原本籍籍无闻的李屿能被册立为太子,并非事出偶然。若非因为他母亲早死,娘家又尽是些无权无势之人,恐怕这太子之位就是倒着数,也未必嫩个轮的到他。当然这其中自也离不开他自己的小心谨慎,二十多年的勤勉谦恭方才换来这一朝的飞黄腾达,只是内中滋味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且,从当上太子的那一天至今,其中的忍辱负重实非常人能够想象。他从来不知道身边有多少人来自大内禁宫,也不清楚有多少是出自李林甫手下,甚至如今正当得势的杨国忠竟然也来插上一脚。
看来人人都对自己这个太子之位眼热的很,李屿不由自嘲地笑道。可是这些人哪里知道,正是近三年来,自己的一味隐忍退让方才让玄宗略略感到满意,当然还远说不上放心。这般能耐,他们有吗?他时常在无人的时候大声质问,只是没人回答,自然他也不需答案,因为他自己就是。
不过,经过这几年的处心积虑,养精蓄锐,他倒是不再责怪他的父皇。因为他知道自大唐朝立,这太子便可说是每朝皇帝的心腹之患。高祖时,秦王于玄武门发难,杀建成太子,诛齐王,逼得高祖避位太上。太宗朝,承乾太子见疑于上,不久隐忍不住,又受吴王恪等人威胁储位,不得已之下,密谋造反,结果因事机不密,反为太宗察觉,立时废为庶人。至则天后立,众皇子又以太子显为首,斩关入宫,逼武周授以天下,遂复中宗位。之后,太子李重俊为安乐公主所逼,发动兵变,虽事不济,却也掀起偌大波澜。至中宗崩,韦后掌权,无立太子,时为相王的睿宗引兵入灭韦氏一族。只是之后,虽说睿宗天性淡泊,又有太平公主图谋在侧,但之所以最终仍为玄宗得帝位,还不是太子的身份和实力起的作用。
俗话说的好“成者王,败者寇”,一旦登上帝位,便有千般不是,也不足为患。是以,自唐初至今,皇位更迭,众人无不前赴后继。而历次均以太子为首领号召群臣,所以大唐的太子不光身份显耀,更是实力的象征。东宫率府自领一军,精锐不下大内禁军。只是,如今换成自己就是以太子之位而逼退睿宗,诛除太平的玄宗皇帝,这情势便不同以往了,他刻意养重兵于外,又百般打击太子势力,还有李瑛一事为前车之鉴,这才觉得帝位稍固。理不理朝政是一回事,当不当皇帝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眼看如今局势稍有好转,可偏偏又冒出一个瑞王来,对于这个人,李屿有时不免会想,若他是自己的亲弟弟多好啊。不过每次言念及此,他都会立刻否定自己的想法,因为他隐隐觉得这人无论心智,才干均非寄人篱下之辈。“养虎遗患”四字总是适时地出现在他脑中。看来,无论是否与自己有血亲关系,不除此人,终究心下难安。只是目下,却是缺乏时机,别说他本就武功高强,就是身边也是羽翼渐丰,一旦事有未逮,必定打草惊蛇,还是慢慢再寻机会吧。
正在李屿独自沉思之际,却忽然心生异样,他起身一看,却发现一个黑衣蒙面人正跪在自己榻前。一看来人服饰,却听李屿欣然道:“欧阳兄来的正是时候,快快起来,我正有要事与你相商。”说着便去搀扶那人。
却听这人叩首道:“不敢,殿下大恩,属下无以为报,如有吩咐,一定尽力而为。”言毕,不待李屿伸手上前,便立起了身子,顺手把面罩也扯了下来。原来这人却是一名身高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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