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太阳,山撑不住,流到东海的水,又怎么回归昆仑山。连拽带推,“凿把”刚被拉到到吉普车前,秘书就将介绍信塞到他手里,随即被推进车内,早已启动的吉普车,如脱缰的马冲出政府大院、冲过无人的街道,奔驰在雪原上。虽无坠泪的送行人,也听不到情意缠绵短笛声,略感孤寂,但第一次坐上县里只有书记和县长能坐的专车,“凿把”着实又有几分高兴。车上沙发软绵绵的,堪比温暖的慈母的怀抱,风雪里折腾了一天、极度疲惫的“凿把”,才接触沙发,就酣然入梦了。醒来的时候,天亮了,小吉普已跨越省界。“凿把”拿出介绍信一瞧,介绍信的名字改为了阎藻跋,它任职更改为县委办公室主任。一日之内,由判刑的罪囚、到坦白从宽的楷模、再到下放劳动锻炼的“县委办主任”,生活真像个不可思议的万花筒,“凿把”禁不住苦笑起来。司机听到笑声,回过头来笑着问:
“‘凿把’胡子,流放路上还这么高兴,是不是刚才梦见情人,与她亲吻了,”
“凿把”将介绍信递给司机,大惑不解地说:
“犯罪判刑,犯错撤职,天经地义,可我犯了重罪竟然鲤鱼跳龙门,连升三级。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司机接过介绍信一看,原来信上写的职务是县委办主任,“凿把”原任中学校长,副科级,即使一帆风顺五年升一级,科长、副主任,再到主任,也得十五年,可他不费吹灰之力,不到一天,书记就把这个名为县里第三把手,实权超过县长的办公室主任给了他,不无羡慕地说:
“阎校长,不,现在我该尊呼您阎主任。我听说,汉代李广骁勇无比,匈奴称他为飞将军;与匈奴七十余战,战功卓著,未获封侯。最终一战失误,畏罪自杀。而唐代的程咬金,三十六天罡斧,他只会前三板斧,充其量算二流高手,可他先后入瓦岗军、投王世充、降唐,事事顺畅,封卢国公,绘影凌烟阁。历史上称他作福将。武昌起义时,黎元洪当时是第二十一混成协的协统,而指挥起义的是任革命军临时总指挥的蒋翊武,革命打响了第一枪,黎元洪吓得屁滚尿流,藏匿在黄土坡协参谋刘文吉家里。武昌起义成功后,群龙无首,将无锱铢之功的黎元洪拉出来作都督。人言实至名归,其实,‘实’不至而‘名归’的大有人在。阎主任,您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就是像程咬金、黎元洪那样的无‘实’而‘名归’的福将,今后升县长、专员,前途无量呀。”
“司机同志,时下呼售货员做经理,称办事员为主任,已成一阵风,可实际售货员还是售货员,办事员还是办事员,我还是个当教员不够格、给撤了职的中学校长,你就别笑话我,还是叫我‘凿把’胡子好了。”“凿把”以为司机故意奚落他,就直截了当说。
“阎主任,这不是笑话,而是现实生活。呼办事员为主任,确实是玩笑,而这里黑字写在白纸上,加盖了县委的朱红大印,岂能儿戏?柳宗元的《桐叶封弟辨》(1),我上中学时读过,你书比我读得多,桐叶封弟的故事你当然熟悉。年幼的成王把一桐叶剪成一个似玉圭的玩具,对弟弟叔虞说:‘把这个作为玉圭封给你。’周公当即入宫庆贺。成王解释说:‘我是开玩笑呀。’周公说:‘天子不可以随便开玩笑。’君无戏言,于是周成王把唐封给叔虞。唐在黄河、汾河的东边,方圆一百里。这事现在看似很荒诞,可古代君主一句玩笑的话,臣子把它当作金科玉律,绝对服从,却是几千年天朝历史上不争的现实。现代,皇帝虽然革掉了,可历史的车轮一时停不下来,一把手仍旧一言九鼎,堂上一呼,堂下百诺,谁也不敢说不!县委书记虽小,可在这个县等同皇帝,岂会戏言?”
“天边的风筝不是飞机,不能乘坐;海市蜃楼再美,你也无法住进去;今天即使有姜太公的无钩之钓,你也钓不到周文王(2)。一小坨泥巴捏不成大佛,高个子帅哥宽慰武大郎能长成堂堂七尺之躯,用心虽然良苦,可终究不是现实。我还是我,‘凿把胡子’,司机同志,你,你再说下去,我就成了人们嘴边的笑料了。”阎藻跋苦笑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阎主任,远的古的你不相信,我再说件现代与此相类的你也知道的事给你听。一九五七年天朝共青团将召开第三次代表大会,通过选举,我们县共青团团委许副书记当选出席全国团代会的代表。可到开会前夕,团中央补发了一个通知,参加会议的代表的平均年龄不得过三十,地方代表的年龄应该低于三十岁。而许副书记已年过三十一。重新选举,时间已来不及,怎么办呢?地县领导磋商结果,只能削足适履,修改个人档案,将许代表的出生年月下调五岁。又觉得县团委副书记职务太低不保险,便将档案上县团委副书记改为地区团委副书记。开始大家觉得这只是虚名,不应当真,可全代会后即刻坐实,连升三级,许代表调进地团委任职,成了‘君无戏言’的现代版。如今县委书记既然开出了你县委办主任的证明,必然登记在册,铁板上钉钉。即使‘兵’如‘流水’,旧书记走了,但‘营房’是‘铁打’的,新来的书记率由旧章,绝不会赖账。我相信你的这一美梦定会成真。阎主任,为防万一,你得妥善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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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4:feil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