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长瑞从关外回来,把钱如数交给夏宗凤,学堂的尾工加快了。这回他下了一个狠心,说什么也不耽误学堂的事,不然没法向宪掌柜的交待。鬼子也算“开恩”,十几天没来骚扰,一股作气,学堂就盖完了。
北面正房四间,东三间是教室,西一间做穿堂。南面四间,东一间做老师住室和办公室,西一间做穿堂,中间两间作教室。南北教室之间有二十五米的距离。东西两边都砌了两米半高的二四墙。形成一个四合院。教室前后玻璃窗水一般地明亮。房顶用灰渣打顶。门窗都刷了绿色油漆。屋内墙壁抹了白灰,整个是一片新。其规模和样式,就乡村来说,不但三里五村没有,全县也数得着。
九月一日,举行了开学典礼。这是老师王立先的主意。他是滦师毕业的,毕业后,一直教书,先后在喑牛淀、史各庄多个学校当过教师。后来夏庄王庄两个自然村联合组建小学,曾聘他出来教孩子们,那是在张凤殿家东厢房里的时候。
然而,想不到祸从天降。王立先有个女儿,小名叫玲子,十来岁,也跟着父亲念书。小姑娘黑头发、大眼睛,特别着人喜欢。王立先对她非常娇爱。可是念书排座位没排好,在她后面坐着的学生叫夏俊斌,是夏庄孩子们中有名的“厌恶包”。打架骂人偷东西,无所不为。长得瘦弱单薄,却专以欺负女生为快。一天,他用纸壳儿剪了两个影人儿,一男一女,男的写上他自己的名字,女的写上玲子。上自习的时候,就在玲子身后乱耍,搅得前后桌的学生都看不下书去。玲子回过头来,说:“你乱耍什么?”他说:“他俩是两口子,这个是你,这个是我。”并举着影人儿给玲子看。玲子气不打一处来,本能地抬起左手,把两个影人儿打到地下,接着啪的一声,右手一巴掌打在夏俊斌脸上。“臭流氓”玲子一边哭一边骂。夏俊斌挨了一巴掌,便也shen手来抓玲子,zui里还喊着:“赔我影人儿!”教室里乱了。还有的吵吵“打架了”。此时王立先正在教室对面的西厢房屋里看作业。听到哭喊,赶紧过来。这时夏俊斌还正揪着玲子的衣服不放。王立先喝道:“快松手!”夏俊斌这才松手了,玲子还在哭。要是别的学生打架,王立先肯定得了解情况,分个是非,进行教育。自己的孩子,分啥是非,就是不应该打架。于是他走到玲子跟前,厉声说:“念书来了,还是打架来了,回家去。”他把玲子拽出来,顺势从后屁.股踢了一脚。这玲子真真火性脾气,别人羞辱,父亲又说又打,气得两眼直冒金花,一下子栽倒在地,口吐白沫,昏了过去。抬到家里,半天不醒,后来醒了,也是哭闹不止,水饭不进,三天就死了。这样一个老实、漂亮、聪明的少女,如此死去,夏王两庄村民,无不哀痛落泪。王立先两口子都疯了。他老伴一天不着家,整天满地走,找女儿,后来好了也是呆傻。王立先书也不教了。整天说:“人家的孩子是学生,我不能打,我只能打自己的孩子,要是我不……”他总是重复这些话。后来疯过劲了,也不再教书,特别是他女儿遭羞辱的地方,谁找也不出来了。
俗话说,天作有雨,人作有祸。那“厌恶包”夏俊斌也不得好死。玲子死后不几年,有一天他不知听谁说燕子ròu比什么ròu都好吃,就想尝尝,于是搬了个铡刀去掏燕子窝。他把铡刀竖着靠在墙上,自己就踩着铡刀上去了。刚要掏,铡刀倒了,他掉了下来。奇巧的是,铡刀倒的时候,刀和chuang子张开,刀亮出来了,他正好掉在刀刃上,大腿动脉断了,血流如喷,一命呜呼。
这回宪掌柜的出资,盖了新学校。人们考虑,王立先工作有事业心,对学生有责任心。只有他能教好孩子们,便去请他。他这才出来重操旧业。
王立先毕竟见过世面,他把队伍排列得特别整齐。前面一排是乐队,铜鼓洋号。后面四个年级的学生依次排开,女生在前,男生在后。原来在张凤殿家厢房屋里的时候,不过十几个学生,今天开学典礼,两个庄一百多人,很够气派的。学生队伍前面,也就是北教室窗前摆了几张长条桌子。夏宗凤、夏宗儒、长任、长良、长利都穿着整洁的衣服,一排坐着。宪掌柜的远在关外,他儿子长新、长兰兄弟被邀参加典礼,和夏宗凤、夏宗儒坐在一起。在这种场合,王立先是最忙活的人。一切都就绪之后,只见王立先一挥手,“开始!”立时便鼓号齐鸣。学堂里的空气都活跃起来了。夏庄人第一次听到这种鼓乐声,都觉得新奇而愉快。“啥时候整的鼓号呢?啥会儿练得呢?还真有点能耐”。原来王立先这个人喜欢一鸣惊人。他早置办了鼓号,组建了乐队,可是明着不练,暗着练。练的时候光吹号咀子,咀子吹好了,他听着差不多了,最后才吹号。吹起来使人感到如神兵天降,意外地惊奇。
鼓号完了,夏宗凤先讲话,他说:“差不多一年了,我们的学堂总算盖起来了。这是我们庄里从有老祖宗以来第一所学堂。你们说学堂是谁盖的?不是我们这几个人,他指着在前面坐着的夏宗儒等人。是宪掌柜的盖的!是他给我们拿钱盖的学堂”。在场的人似乎都精神起来,在前面坐着的人中寻找宪掌柜的。目光都集中到长新、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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