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震送走了沈廷扬看看距离晚上春华楼之约尚有约莫两个时辰空暇想了一想决定亲自去问一问徐光启这件事情究竟是如何给人捅出来的。徐光启似乎一早料到他会为此来访非但自己坐在家中恭候更约了文森特一同会面。文森特一见桓震便道:“桑迪亚那家族的儿子不会对英雄做这种暗箭伤人的事情。我从前以为你是一个卑鄙小人所以帮助李来害你。不过现在我知道你是一个英雄老船长对我有大恩郑芝龙用了你的大炮才将他害死这笔账我一定还会找你清算。但是如果我要杀你必定堂堂正正地同你决斗。”桓震瞧他神色诚恳当下信了七八分。
徐光启道:“今日老夫偶染微恙不曾上朝不料竟出了这等事情。百里你有甚么打算?”桓震摇头道:“请老大人指教。”徐光启“嗯”了一声忽然问道:“屯驻昌平那一个营如今怎样了?”桓震从古北口回来之时曾经将一个火器营带在身边因为京城不许屯扎所以暂且驻在昌平但是日久天长粮饷渐渐供给不上温体仁又不肯叫兵部划拨桓震无法之下只得叫副将带着回辽去了。徐光启听他说了似乎松了口气道:“听说象云从鞑子那里逃了出来不知哪日可以故人重逢。”桓震默然不答他心里知道若是自己给温体仁派去泥洼铺拦截韩爌或者还能寻隙给他留一条生路;现下他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桩事情温体仁也交了给王应熊去办。此人性子阴狠韩爌落在他的手中多半要横死泥洼铺了。他从徐光启那里并没得到甚么有用的东西看看时辰将到连忙告辞了往春华楼去赴约。坐定了只等片刻沈廷扬便陪着一名老者前来。
两下见礼已毕那老者自通姓名却是叫做周性如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桓震自有他关心的话题随便寒暄几句当下问道:“郑芝龙垄断海道你是如何同倭国贸易?”周性如笑道:“郑氏势力仅及闽粤一带老朽往往自南京出海便无此虞。”桓震惊讶道:“自南京下海难道地方官不闻不问么?”周性如呵呵笑道:“钱能通神但阿堵物到处无往而不利。”桓震哑然一笑海关走私现代也有并且愈演愈烈原来老祖宗早做下榜样了。
周性如忽然叹了口气道:“明国虽有海禁官吏却无不爱钱只要肯下血本贿赂必然一帆风顺。只是日本国……唉!”桓震好奇心起不住追问。周性如给他问得无法当下道:“如今日本乃是德川氏世代继承征夷大将军之位号为幕府大人可知道?”桓震自然晓得这个当下点了点头。周性如笑道:“闻得季明盛赞大人通中外之学果然名副其实。那德川氏幕府第一代的将军家康老夫与他颇有往来。”桓震微微吃惊但见他一手拈须目光微微望着远处似乎正在追想过去悠然道:“那还是万历三十七八年间的事情当时老夫方当盛年托籍南京在两国之间来回贸易不知怎地便给家康得知了去叫人将我带往骏府亲自召见。”忽然想起甚么笑道:“那时家康已经传位给儿子自己隐居在骏府。〔按骏府即今日本静冈〕”桓震知道他是怕自己听不明白当下点了点头。
周性如道:“老朽给他召去之时倒还心惊胆战家康虽然退位但毕竟还是现任大将军的父亲倭人虚置天皇却以将军主政家康那不是与咱们明国的太上皇一般么?倘若他一怒之下叫将军禁止了老朽的贸易老朽一人之利不在话下那许多受老朽雇佣的船工、挑夫还有老朽在明国收买生丝、绸缎、白糖的经营之家可都要跟着倒霉。”说着在案上击了一掌大声道:“你猜老朽见了家康他说甚么?”不待桓震接话旋即笑道:“家康甚是高兴还说他身上所着绸缎便是老朽的商行之中买来。这等走私贸易虽然为明国所禁却深得倭人之心家康遇有明国商贩往往喜欢亲自召见赐给朱印文书国中处处庇护。”说着叹道:“若是家光也肯继承乃祖之志老朽虽然年迈却也不愿就此归养天年了呢。”
沈廷扬在旁道:“家光乃是家康的孙子自他继位以来日本国海防愈来愈严几有效仿我朝海禁之势。”周性如切齿道:“尽是那些教士惹祸!日本国自称神国国中人民皆是天照大神后裔若非彼等西洋教士胡乱散布夷狄邪法说甚么上帝是天地万物之主人当服从上帝却不必从君亲父母以至于激怒了将军……”沈廷扬打断他话头撇嘴道:“彼自惧天主教耳干教士何事?廷扬却觉得天主教义颇有道理正想细加钻研呢。”周性如怒道:“佛人西人已经全给赶出日本国难道你要我等明人也给赶了出来这才甘心么?”沈廷扬皱皱眉头不再说话。桓震知道老头子多数比较固执也不同他争论只问道:“后来怎样?”
周性如道:“家光继位以来先后驱赶佛郎机人、西班牙人更在三都之地扶植本国的豪商大贾彼得国家之力生意十分兴隆我周氏商肆愈来愈难争一席之地已经有两家分号迫于无奈关门大吉了。”叹了口气道:“老朽在官府之中也有几个朋友听说家光又要统制外船限期交易监视买卖此令虽然未出多半也是迟早之事。生意愈来愈是难做老朽这几十年也辛苦够了不如回家去抱孙子罢!”〔按第一次幕府锁国令是宽永十年亦即崇祯六年颁布。〕
桓震愕然他原以为开海之后便可以从对日本贸易之中获取巨大的利润却没想到这个时候的日本也渐渐步了中国的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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