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禺。
一辆马车慢慢的停靠在驿馆的门口,马车刚停稳,隐蕃就跳了下来,伸手扶着一个头发花白,脸色黝黑的老妪,口中说道:“阿母,小心些,热了吧?进屋喝口水,休息休息。儿子真是大意,忘了阿母不适应这里的气候,让阿母受罪了。”
“没事没事。”老妪扶着隐蕃的手,小心翼翼的下了车,粗糙的手摸着马车上的锦障,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惜了大好的一匹锦,这得换多少粮食啊,真是作孽啊,让我老太婆坐在身下。”
“阿母,这不算什么,阿兄出息了,以后你穿的衣服全用锦做。”一个面色微黑的小姑娘抱着一匹锦,从车里跳了下来,仰着小脸,看着隐蕃道:“阿兄,你说是不是?”
“是,是。”隐蕃刮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子,刚想说些什么,抬头看到一个中年人站在门口,含笑看着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陈管事,怎么又劳烦你来了,将军召唤,派人来叫一声就是了。”
陈管事走上来,先向隐蕃的母亲和妹妹行了礼。两人有些手足无措,隐蕃只好先让她们进去了,这才把陈管事往里请。陈管事笑道:“我就不进去了,将军备好了酒席,等着先生前去叙谈。不过,他也知道先生至孝,这时候一定会陪令堂去游玩,所以让我在门外等着。”
隐蕃苦笑着摇摇头:“蕃一介布衣,哪里当得起将军这么重的礼节。请管事稍候。我换身衣服就来。”
“不着急。”陈管事脸上的笑容一直是那么温和。“将军也没什么大事,多等一会儿也没关系。”
隐蕃告了罪,进去对母亲和妹妹说了一声。听说南海太守,吴国的将军来请隐蕃去说话,母女二人很自豪,连声关照隐蕃不要太书生气,一定要注意礼节云云。这些话,隐蕃早就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却还是一脸恭敬的听着,直到母亲关照完了。这才出了门。跟着陈管事来到太守府。
南海太守陈表站在廊下,笑容可掬的看着隐蕃。隐蕃上前行礼,陈表把他引上了堂,分宾主落座。陈表问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家常话。突然话锋一转:“隐君。有件事。我想向你查证一下,不知可否?”
隐蕃怔了怔,诧异的抬起头:“明府有什么话。直说当面无妨。”
“是这样的。”陈表搓了搓手,有些为难的说道:“隐君才高,是难得的青年才俊,我想着南海太小,可能发挥不了隐君的大才,所以想把隐君推荐给吴王殿下。可是……”陈表看着隐蕃,脸上挂着为难的表情,眼神却充满了警惕。“听说隐君曾经在成都为间?”
看到陈表今天的神情不对,隐蕃就警惕起来,此刻听到这句话,隐蕃反而倒放了心。他平静的点了点头,笑道:“没错,我曾经在成都为间,如果不是魏将军宽容大量,我现在恐怕已经沉到大江里了。”
“有这回事?”陈表诧异的问道:“隐君能说得详细一点吗?”
“哈哈,这等丢人之事,本来也不想说,不过既然明府好奇,那我就直说了吧。曝丑于明府之前,总比让明府觉得我倨傲为好。”
隐蕃把用间被魏霸识破,并且被魏霸利用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最后摇摇头,说道:“我曾经是个间,而且是个失败的间,自惭形秽,不敢为明府所用。这也是一直以来虽得明府厚待,却不敢委身为明府驱驰的原因所在。还请明府见谅隐瞒之罪。”
陈表摆了摆手,微微一笑:“无妨,我并没有怪罪隐君。这是隐君的私事,本没有告知的道理。倒是我失礼了,还请隐君海涵。”
隐蕃笑笑:“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碍事。”
陈表点点头,沉吟片刻,又说道:“那隐君接下来有何计划?”
隐蕃思索片刻:“接到老母之后,我想回郁林去。魏将军于我有不杀之恩,我想多少还他一点人情。他在郁林开办学堂,我也许可以做个先生,教几个顽童读书,顺便也能沾一些陆公的遗风,洗涤心胸。”
陈表想了想,笑道:“你说的是镇南将军为陆公纪建的怀易堂吗?”
隐蕃笑了起来:“看来将军对郁林的事还是非常清楚的。”
陈表大笑:“有镇南将军这样的猛虎在侧,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
“嗯,我想镇南将军对明府也是如此忌惮,要不然他不会约束部下,不得擅入南海一步。”
陈表忍不住放声而笑。他原本是和周鲂、周胤一起来袭击苍梧的,不料陆逊在临贺大败,他们失去了袭击的机会。后来汉吴谈判,他就留在了南海,受命镇守吴国在交州最后的根据地。和魏霸这样的人做邻居,自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他对隐蕃说的话并不完全是作伪。而能得到魏霸的重视,当然也是一个不错的认可。
隐蕃坦然以待,陈表倒不好再多问什么,两人谈了一些学问和治国之道,相谈甚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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