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五年的冬,京城的风跟刀子似的,专往人骨头缝里钻。
光秃秃的树杈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张牙舞爪,巷子口吹过来的风卷着煤烟和一股说不清的潮湿味儿,呛得人嗓子眼发干。
林卫国紧了紧身上那件洗到发白的旧军装,领口磨得起了毛,早就挡不住这刺骨的寒意。
可他揣在胸口内袋里的两份文件,却烙得他心口滚烫。
一份,是转业证明,是他拿命从北边那片冰天雪地的战场上换回来的下半辈子。
另一份,是街道办开具的房产证明,用油纸包着,边角都有些软了,却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根。
九死一生,尸山血海,他都闯过来了。
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每一道都在提醒他和平的可贵。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回到父母留下的那个小院,那个家里,烧上一炕热乎乎的火,安安稳稳地睡个觉。
南锣鼓巷。
记忆里的青砖灰瓦,还是那个轮廓。
他凭着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轻车熟路地拐了进去。
院子比他记忆里要拥挤得多,东一家西一家搭出来的煤棚、菜窖,把原本还算宽敞的院子挤得只剩下一条窄窄的过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大杂院特有的,混杂着饭菜、垃圾和人气的复杂味道。
他没在意这些。
他的目光,穿过这一切,径直落向了那记忆最深处的北屋。
那是他的家。
然而,当他转过最后一道弯,视线触及那扇熟悉的屋门时,他脸上刚刚泛起的一丝温情,连同脚下的步子,都猛地钉在了原地。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骤然收紧。
门上,挂着一把锁。
一把硕大的,丑陋的老式铜锁,锁鼻上糊满了黑乎乎的油污,混着斑驳的铜锈,在阴沉的天光下,像一只死死盯着他的独眼。
这不是他家的锁。
林卫国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上前一步,手掌贴上冰冷的门板,用力一推。
纹丝不动。
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侧过身,凑到满是油污和灰尘的窗户前,用袖子擦开一小块,眯着眼往里瞧。
只一眼,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冲上了头顶。
屋里,哪里还有半点家的样子?
墙角,一堆黑乎乎的蜂窝煤饼散发着呛人的煤臭味,歪歪扭扭地堆着,眼看就要塌了。旁边,是一把断了腿的破椅子,上面胡乱搭着几件颜色都看不清的破烂衣服,补丁摞着补丁,像是腌坏了的咸菜。
地上,几个烂了口的麻袋瘫在那里,露出里面一些杂物。
整个屋子,就是一个垃圾场,一个堆放杂物的仓库。
那股压抑在胸腔里的火,再也憋不住了,“腾”地一下直冲天灵盖!血液冲刷着太阳穴,发出擂鼓般的闷响。
这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念想!
是他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地方!
他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股凉意顺着气管直扎进肺里,强行压下了即将爆发的雷霆之怒。
他转过身,抬手,重重地敲响了隔壁的屋门。
咚!咚!咚!
“谁啊?”
屋里传来一个老女人极不耐烦的拖长声线,满是被人打扰的尖酸。
“敲什么敲!催命呢!”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蛮横地拉开一道缝。
一个臃肿的身影挤在门后,探出一个脑袋。那张脸上沟壑纵横,一双滴溜溜的三角眼透着精明与刻薄,正是这个院里出了名的泼妇——贾张氏。
“是我,林卫国。”
林卫国极力克制着声线里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贾大妈,我回来了。”
他顿了顿,抬手指了指那扇被锁住的门。
“麻烦您把锁打开,把您家的东西,从我屋里搬出去。”
贾张氏那双三角眼,跟探照灯似的,把林卫国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视线落在他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上时,眼神里的警惕,瞬间就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不屑。
“林卫国?”
她拉长了调子,歪着头,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随即撇了撇嘴。
“哪个林卫国?不认识。”
说完,她就要关门,摆明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架势。
“贾大妈!”
林卫国一把抵住房门,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强忍的怒气让他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沙哑。
他指着那间被占的屋子,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我父母,林家的房子!我从小就住在这里!现在我从部队转业回来了,您看……”
“哦——”
贾张氏像是终于想起来了,恍然大悟地拍了下大腿,那声音又长又尖,充满了戏剧性。
随即,她双手往水桶腰上一叉,下巴一扬,脸上那点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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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4:feil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