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在鎏金烛台上爆开一朵灯花，将凤清瑶垂落的珠帘映得碎金摇曳。
李长风执起喜秤的手顿了顿，前世血染婚房的画面突然刺入脑海——那时盖头下藏着淬毒的匕首，合卺酒里掺着穿肠药。
将军？凤清瑶温软的嗓音惊醒了他。
喜秤挑起盖头的刹那，药香裹着暖意扑面而来。
凤清瑶鸦羽般的睫毛轻颤着抬起，烛火在她琥珀色的眸子里融成两汪蜜糖。
李长风喉结微动，前世今生重叠的虚影里，唯有眼前人眼尾那粒朱砂痣红得真切。
该饮合卺酒了。凤清瑶指尖刚触到玉杯，突然掩唇低咳。
绯色嫁衣裹着的肩头细细发抖，像寒风中挣扎的蝶。
李长风下意识将人揽进怀里，掌心隔着层层锦缎都能摸到嶙峋的蝴蝶骨。
怀中人瞬间僵住，耳尖却泛起薄红：妾身这病弱之躯...
明日请太医来调理。李长风截住她的话，仰头饮尽自己那杯酒。
辛辣滚过喉头时，他清晰记得前世这杯酒里掺了砒霜——而此刻凤清瑶正小口抿着酒，被呛得眼角泛泪的模样，分明是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儿。
更鼓声惊碎了满室旖旎。
李长风望着蜷在锦被里的纤弱身影，最终抱着剑合衣躺在了外间榻上。
夜色里传来压抑的咳声，他数着更漏直到寅时，终于听见里间传来均匀的呼吸。
晨光初绽时，管事捧着账本来报，说库房新到的蜀锦少了三匹。
李长风瞥见廊下几个婆子躲闪的眼神，握着剑柄的手陡然收紧——前世将军府就是这样被蛀空的。
交给妾身吧。凤清瑶不知何时立在月洞门下，素白襦裙外罩着绯色纱衣，苍白面容被朝霞染出几分血色。
她接过账本时，指尖有意无意拂过墨迹未干处：这批蜀锦是腊月廿三入库的？
管事眼神闪烁：正是。
倒巧了。凤清瑶轻咳两声，倚着朱漆廊柱翻开账册，廿三那日大雪封城，南市绸缎庄根本没开张。她突然指着某处墨团，这里原本记着南市周记，为何要涂改？
满院寂静中，烧火丫头打翻了铜盆。
三日后暮色时分，凤清瑶裹着狐裘坐在暖阁查账。
炭盆里银丝炭突然爆响，惊得她手中朱笔在腊月廿八购辽东参十盒处划了道红痕。
采买单子拿来。她轻声吩咐侍女，指尖抚过墨迹边缘的晕染。
泛黄的竹纸上，辽东参的参字墨色簇新，与周遭字迹隔了层水痕。
窗外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凤清瑶推开窗棂，正瞧见厨房张妈抱着青花罐往角门跑，罐口露出半截暗红参须——那分明是染色的沙参。
站住！凤清瑶扶着窗框急唤，寒风灌入喉间引发剧烈咳嗽。
张妈反而跑得更快，转眼就消失在假山后。
当夜将军府炸开了锅。
五个婆子跪在正厅哭嚎，说夫人克扣炭火害老仆受冻。
李长风策马回府时，正撞见凤清瑶被她们围在廊下，素白帕子捂着唇，指缝间渗着血丝。
将军明鉴！张妈额头磕得青紫，老奴亲眼见夫人私藏辽东参......
凤清瑶突然轻笑出声。
她展开染血的帕子，露出里面半根暗红参须：辽东参断面该有菊花纹，这个......指尖轻轻一捻，猩红汁液便染了满指，是茜草染的沙参。
李长风按住剑柄的手背青筋暴起，玄铁扳指硌得掌心生疼。
他望着凤清瑶苍白的笑靥，忽然想起前世那个雪夜——暗箭袭来时，替他挡住毒镖的侍卫也是这般笑着咳血。
夜风卷着碎雪扑进回廊，将凤清瑶的咳嗽声割得支离破碎。
李长风解下大氅裹住她单薄的肩，转身时佩剑撞在廊柱上当啷作响。
把角门落锁。李长风指尖抚过剑鞘上的云纹，寒铁冷意渗入肌理。
跪着的婆子们还在哀嚎，张妈扯着嗓子喊冤：老奴在将军府伺候了二十年……
二十年足够在角门东墙第三块砖下埋五两碎银。凤清瑶突然开口，咳出的血沫染红了帕子边缘，要现在挖出来对质么？
哭嚎声戛然而止。
李长风眯起眼睛，前世这些刁奴正是用那处暗格传递消息。
他抬脚碾碎廊下冻硬的雪块，拖去刑房四个字惊飞了檐角麻雀。
三更梆子响时，青石板洗得发亮。
凤清瑶裹着狐裘看账房先生重写账册，炭盆将她的侧脸烤出些血色。
李长风抱剑倚在门边，看她用朱笔勾出涂改痕迹：这些手段……
家母生前教过看账。凤清瑶笔尖顿了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小团阴影，将军可信我？
你既嫁入将军府……李长风喉结滚动，咽回了后半句。
前世他错信蛇蝎美人，今生倒宁愿信这病弱身躯里藏着的七窍玲珑心。
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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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4：feil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