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咳咳…时辰还早,家里孩子闹着不肯睡。”江鹤唳两指夹住茶杯,翻了个面儿,轻托衣袖,换另一手去够茶壶,慢慢吞吞地给对面小孩儿倒一杯,再给自己添上一杯,递到嘴边细细吹着茶沫,陈秋旭在旁边清了清嗓子,他这才想起来外头还有个人似的,略微带了些歉意道,“进来说罢,没什么不方便的。”
闹着不肯睡的某人却在一旁低头饮茶,虽然他并不能品出来这春水配上雨前龙井煎出来的茶水与寻常茶水有什么不同,只是把自己的脑袋埋在升腾的热气里,感受这一丝人间真意。
他死了有百来年了,那无聊的地方也困了他百来年了,从前不觉,而今才知这活着的滋味竟是如此弥足珍贵。
掌柜的没有进来,只是问了他的口味喜好,是否有什么禁忌。寡淡了太久确实怀念这些口腹之欲,便想着要些味道重点的,却还未开口,已是有人替他做了主了。
“清淡些吧,肉食不可肥腻,火候要足,记得去皮。”
陈秋旭有些不满,他是不喜肥腻,不吃油脂太重的皮,早些年在苍梧山上,江鹤唳从来都是扒好了皮再小火慢熬,然后一筷子一筷子将肉从骨头上剥离,最后才肯夹给他吃。可这清淡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他无辣不欢。。。他努力睁圆了自己的杏眼,试图用目光向江鹤唳抗议。
江鹤唳却只是轻笑,一贯的宠溺语气,一贯夹着咳嗽的虚弱气音,“不是不让你吃,只是你才活过来,身子娇弱受不了…咳…所以…咳咳…别瞪师父了?”
身娇体弱的好像是你自己。陈秋旭很不服气地撇了嘴,掌柜的得了答案已是下了楼,他也不好再把人叫回来,只得一边不解气地大口咽着茶水,一边偷瞄着江鹤唳从容优雅的点茶姿态,一边暗中嘲笑江鹤唳的穷讲究,一边等着菜上来。
菜多,上得却快,江鹤唳没收了他的筷子,非要抱着他喂给他吃,美名其曰“逢场作戏”,指不定心里想着怎么揶揄他。
陈秋旭生着闷气,狠狠咬了一口挑净了刺的白嫩鱼肉,那鱼肉白白嫩嫩,正像江鹤唳那淹死鬼似的苍白皮肤,他咬着鱼肉,就好像在咬江鹤唳一样,他愈发用劲起来。
“好了,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当心崩了自己的牙”,江鹤唳一眼便看穿自家徒弟心中所想,不紧不慢道,“这么大怨气,为师又怎么气着你了?”
“不知道!”陈秋旭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可能因为江鹤唳还把他当小孩。
“那大爷要怎么才能消气呢?”江鹤唳低头,左手轻轻掐着徒弟的下颌,让人把头转过来与他对视,他忽然一笑,整个人顿时像只成了精的老狐狸,那老狐狸为老不尊,妄想勾引怀中的小徒弟,“不若为师给大爷笑一个?”
那笑该是极美的,江鹤唳的眸中全然是陈秋旭的模样,陈秋旭莫名想把“眼含秋波”这么个形容女子的词用在江鹤唳身上。
那目光当真是含满了春水和柔情,从小江鹤唳就宠着他,他闯了再大的祸江鹤唳也从来都是轻言细语,在他身上留足了耐心,只这般没有底线的宠溺,却叫他沉浸于某些不该生出的情愫无法自拔。
他便愈发容易炸毛,试探着,摸索着,看似胆大妄为,实则小心翼翼地寻找着那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想逃离这份过了火的亲近,又舍不得那些细致入微的关心。
他时常对着江鹤唳露出倔强的尖牙利爪,却又乖乖躺在他手底下翻开软乎乎的肚皮任他揉搓。
不过是少年人的自尊作祟,总想着在在意的人面前证明些什么吧。
可惜他最终狼狈而败,输得一塌糊涂,丢盔弃甲,仓皇间竟是连知难而退都做不到。
他的存在,并不能给江鹤唳争光,反而只剩下抹黑。
“别笑了,笑得有多丑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明明是如此恶毒的话语,却让他流着泪说出来,他不肯承认自己的脆弱,匆忙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再抬头时,眼神中是化不开的冰冷,“你是道君,我是魔头,你不该为了天下大义清理门户吗?你要动手就快点,溜着我好玩吗?”
“咳咳咳…”江鹤唳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他给自己续了茶,喝了一口,缓缓压下喉间血气,这才又像无事人似的慢慢悠悠道,“人还坐在我腿上,就又开始胡思乱想,为师哪像是要清理门户的样子了?”
“可是……”
“没有可是”,那人正经不过一瞬,又开始玩笑打趣,“大爷~奴家真是好生冤枉呢~”
得,不是小辈改妓女了……有这么当师父的吗?
上梁不正下梁歪,无怪世人管他叫妖道,前日之因,今日之果,皆是他那作妖的好师父“言传身教”。
“真他娘的……”他娘的…娘不出来。
江鹤唳眉头一皱,低低“嗯?”了一声,他就把下文合着递到嘴边的青菜一道儿囫囵吞肚里去了。
骂人又不能填饱肚子,他这绝对不是怂了!
“打小跟着我,旁的都只学了个皮毛,口是心非的本事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陈秋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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