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秋,早晚的风已经有了几分清凉。
天还未大亮时,一袭黑衣少年纵马出城,疾行十余里,城北有片开满丁香花的小土坡,人们都叫它花儿山。
年初花儿山上添了座新坟,来往的人便少了很多,偶有慕名的客人前来,远远看到坐在坟前的黑衣身影,也都知趣的退下山去,不敢叨扰。
今天叶斐又来了。
他左手提着个双层的小食盒,右手抱着个酒坛子,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流露着似水的温柔,身上有股子书生气息,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靠近马背上那柄佩剑,就能感受到极浓的杀伐气。
席地坐在坟前,抬手添了把黄土,他打开小食盒的盖子,摆好尚还有些余温的糕点,抚摸着石制的墓碑,嘴角浮起一抹春风和煦的笑容:“婉儿我来看你了。”
“我带了你最爱吃的豆沙糕,你呀从小就爱吃甜食,哪怕整日喊着牙疼也不忘偷吃。”
“婉儿,我昨天又出去喝酒了。”
他把酒坛子放在坟前,原来里面没有酒,只是个空坛子。
婉儿不喜酒味,尤其不喜他与那些纨绔子弟厮混,出去喝酒被逮到了,少不了被揪着耳朵说教一番,其实她也不真用力,就是想吓唬吓唬他们。
她常说,她要嫁的男人应该是为国为民的大将军大英雄,最起码也得是个考取功名的读书人,其实她呀,早就把他当成了未来的丈夫。
后来叶斐也如愿当上了将军,可她终究没能等到叶斐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她的那一天。
说着说着,叶斐忽然泛起泪花,忍不住掩面痛哭,“我不想喝酒,可我忍不住啊……”
“婉儿,我想你了。”
山上的新坟,是他亡妻的衣冠冢。
婉儿全名谢婉,出身湘地谢氏一族,也是书香门第。
叶家虽是寻常百姓,但叶斐父亲与谢家主却是故交,再加上两家夫人又一同有了身孕,便想着好上加好,谁成想生出来两个公子哥,后两年谢家又添了婉儿,就给两人定了娃娃亲。
叶斐比谢婉大两岁,从小一起长大。
直到后来谢家主调去长安任国子监祭酒,两家这才分开,那时候婉儿还小,不大能记得清楚,倒是叶斐经常托人将一些湘地的小玩意带去长安,连他阿娘都笑他,整日惦记着他的小娘子,若他小娘子貌若无盐可怎么好。
其实叶斐去长安看过婉儿,他曾偷偷爬了谢家的院墙,那日是冬雪时节,婉儿披着件大红色的披风,亭亭玉立的她站在雪里朝墙上看去,看痴了的他险些从墙头上摔下来。
在婉儿父亲的举荐下,叶斐入伍从戎,拜入虎贲营主将李青麾下,因平定大凉兵祸有功,被陛下钦点为虎贲营副将,并赐下君臣双剑中的将臣剑。李青将军也答应他,等从大凉回去,就帮他去祭酒府提亲,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还没等他回去长安就起了兵变,皇帝深夜驾崩,秦王李倓暗通大将军赵野逼宫夺位,将太子囚禁在了东宫。
几位支持太子的文臣怒斥秦王弑父囚兄、不忠不义,或许他们也不曾想到,这位自小便舞刀弄棒的秦王殿下会如此果断,宁肯背着骂名也要将几人治罪,抄家问斩。
等叶斐赶到长安时,婉儿一家的尸体已被人挂在城外多日,叶斐红着眼睛想去皇宫报仇,却被赶来的李青将军拦下打晕,并派人将他送回了湘地老家。
之后的半年来,叶斐像丢了魂一样,不是彻夜不归饮酒买醉,就是一个人坐在花儿山上自言自语。
直到前不久传来消息,皇帝下令在大庄严寺外建了一座镇妖塔,要将旧朝官员的尸骨挖出,永镇于塔下。
“总也得把你带回来不是。”
他在坟前坐了一整天,说着近些日子发生的事,直到傍晚时分才站起身来,抚摸着墓碑轻声呢喃道,“落叶归根,你早就是我叶家的人了。”
“等我去长安……接你回来。”
外人觉得他疯疯癫癫,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婉儿的仇,他还记着呢。
……
下山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淡淡的饭香味让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屋里闪烁的灯火,脑海中浮现父亲苍老的背影与母亲慈祥的笑容,不由恍惚起来。
“小斐回来了?快进屋吧,吃饭了。”母亲正巧端着饭菜从侧屋走出,看到站在院里的儿子眼中立刻露出欢喜,唠叨着让他进屋吃饭。
饭桌上,叶斐说出了自己想去长安的想法。
正端着碗喝酒的父亲一愣,听着他把话说完,随后默默的站起身来,一口将碗里的酒喝完,转身走了出去。尛說Φ紋網
“你去哪?先把饭吃了啊?”
叶母大声喊了两句,随后又苦口婆心的劝儿子,“小斐,你不是辞了官吗?又要去长安干什么?”
听着母亲的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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