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潆在上清宫中缓缓睁开双眼,尘寰大梦一场,五十年风霜雨雪,孤寡而来,孤寡而去,她不禁蜷起身躯,像是仍从那一剑的伤痛中没走出来,徒留一声叹息。
虹桥自上清宫穿云而下,洒满凡间,神雀缭绕满院,栖于古树之上,久久不愿散去。仙娥争相入内,欣喜言道:“上神醒来了!”
或是同她道喜:“恭喜上神渡劫成功!”
她撑起女君的威仪,起身下床,饮一口茶水润喉,旋即拂袖命她们退下,反而问起焕锦:“焕锦可回来了?”
最后出去的仙娥连忙答道:“倒是有些日子没见到焕锦仙君了。”
话音刚落,焕锦比楼池还来得快,手中执着个卷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刚一进门便定在原地,远远与坐在那儿的龙潆对视,喜不胜收,语气又含蓄克制:“上神,醒了?”
说得好像她不过真的睡了一觉而已。
龙潆颔首,盯上她带来的“贺礼”,勾了勾手:“我就知道你会将它带回。”
“听闻上神在凡间去世时是看向这幅画的,焕锦便知这幅画意义不同,景宁帝将画一并葬了砀山皇陵中,上神别怪焕锦叨扰亡魂才是。”
“哪有什么亡魂,不过是具凡胎罢了。”
龙潆接过画卷,施法将画卷展开,悬在空中,正是那副《潜龙问鹤图》。
阿僧祇劫之时,此画落在肃慎郁手中,画上唯有一条赤骨银龙,那笔触一看就是出自兰阙,不知为何遗落到了凡间,倒是恰巧经由她手补上白鹤。一晃凡间千年过去,肃慎国改名易号,《潜龙问鹤图》也不知所踪,历凡尘劫时,她后来想起这幅画,耗了不少心思去寻,总算找了回来。
当时便想着定要将这幅画带回天宫,可惜她的凡人身躯不过是由一缕神识所化,死后之事无法控制,焕锦能够把画带回来,免得她再跑一趟,还要做偷盗皇陵的梁上君子,再好不过了。
可焕锦不知这幅画的渊源,只是见画中所绘龙鹤,正是龙潆和兰阙的原身,瞧着龙潆的眼神也很是触景伤情。
越是年少轻狂,越是爱憎分明,诚然真正的兰阙是令她怀念且认为最适合龙潆的人,可凡尘劫中的兰阙却并不那么美好。尤其她身为武将,与太初在北地那等苦寒至极的地方鏖战数年,父兄皆死于此战,最危险之时整个离国都危在旦夕,兰阙便是那个罪魁祸首。
她不免有些心直口快,话说出口的瞬间便后悔了,问向怔怔望着《潜龙问鹤图》的龙潆:“上神不打算去紫络阁探望探望修罗王么?”
龙潆闻言立刻回过神来,却没答焕锦的话,一副淡淡然的样子,显然是有意无视。
焕锦明知不该多说,可龙潆越是不答她反而越是生出一身反骨,颇有些埋怨地叫道:“上神……”
“见他做什么?”龙潆冷声将她打断,“还要我感谢他不成?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他躺在紫络阁内承受着天谴反噬,你却安然无恙?他强行介入,大抵是不相信我能顺利渡劫,一再逼迫,我与他之间无任何话可说,除了‘活该’二字。”
“上神!”焕锦满眼莫名,像是不相信龙潆会说出如此冷漠之言似的,“您怎能如此绝情?诚然修罗王不该横加干涉,用错了法子,可到底与我所想相同,都是为了护佑上神能够顺利渡劫,出于好心,上神这样说是否有些太过分了?他好歹是上神的夫婿……”
龙潆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极为烦心似的揉了揉鬓角:“我无意与你争执。”
焕锦忙从袖袋中掏出了封信,言道:“昔年上神在凡间初初继位,焕锦从北地归来呈上兵防图,其实还有一封他的亲笔信,可我那时,我那时……”
“凡尘之事已了,莫要再提了。”她扭头看向窗外,楼池已经进院门了。
焕锦浑然不觉,急躁问道:“上神就不想看看信里面写了什么?”尐説φ呅蛧
她沉着脸瞥了一眼焕锦手中的信,双唇下意识紧抿了一瞬,没有说出口拒绝之辞,适时楼池一脚迈进殿门,焕锦听到声响忙将信封藏在身后,不愿叫楼池看见。
楼池无暇与龙潆寒暄,人还没走到榻边已经开口质问:“你背着我做了什么?兰阙怎么回来了!”
“什么?”龙潆拍案起身,眼中骤生出满溢的殷切,“他在哪儿?”
楼池面若玄坛,至此也没了坐下停留的意思,转身又要走:“还能在哪儿?苍梧丘都没了,自是在丹墀居。”
悬在空中的《潜龙问鹤图》即刻收起,飞至龙潆手中,龙潆跑出上清宫,气得被她超过的楼池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房中只剩焕锦,她先是将那封信放在了桌案上,一角压在茶盘下,不由地想起凡尘劫中离国大军入贺兰国都那日的光景。
城中早已过了人心惶惶的时刻,两军在都城内外交战多日,百姓民不聊生,眼看贺兰国败势明显,甚至殷切地巴望着离国大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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