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出去出去等着，生完就知道男孩女孩了”隔壁村请来的接生婆催促着老温离开房间

“这一定要是个男孩，不然我还得被别人说绝后了，让人笑话，老天爷啊保佑一定要是个男孩啊”老温的眼里生了儿子是脸上有光的，将来可以娶媳妇回来传宗接代，生了女儿就是赔钱货，帮别人白养十几二十几年最后还得嫁到别人家去

接生婆边指导炕上的女人用力生产边把这个三十多岁叼着旱烟的男人往屋子外面推，炕上的女人咬着牙眼睛布满了红血丝，汗珠细密的划过她苍白的脸颊，双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褥子阵阵发力，时间凝固一般产程始终不见进展，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来把这碗糖水喝了”接生婆指导着炕上的女人吸气呼气缓了一会儿，而后伴随着一阵强烈的宫缩，女人再次发力

“看见孩子头了，看见孩子头了，再用力加把劲儿，来，一二，使劲儿”

炕上在生死关挣扎的女人噙满泪珠的双眼一阵泛红，泪珠滚落伴随一声嘶吼一个新生命不声不响的来到了这个世界，女人的肚子松快了不少，脊柱的压迫感也荡然无存，但是这个孩子生来并没有像其他新生儿那样啼哭

“是不是生了啊大夫，男孩女孩，是男孩吗大夫”

老温迫切知道这个孩子的性别，这关乎到他的自尊心、他的面子，或者用老温的话来说这关乎到他这一脉的香火是否有人传承

“大夫，我的孩子生下来怎么不会哭呢”老温妻子苍白的嘴唇挤出了产后第一句话

“孩子脐带缠脖三圈，你生产的时候用力不对导致生产时间过长”

大夫边说边拎住孩子的小脚将孩子大头朝下，照屁股用力的打了几下，又弹了几下这个新生命的小脚丫，一阵清脆的婴儿啼哭声终于响彻在整个简陋的三间平房里

“这多亏是你今天生出来了，羊水都没多少了，再加上脐带缠脖三圈啊那可是多危险，这孩子也是命大，挺过来了，还好我经验丰富，换别个接生婆还真不一定能办得了你这次差事”

刚生产完的女人眼含热泪颤抖着嘴唇笑了，她很有礼貌的向接生婆道谢，此时屋外的老温按捺不住好奇的心，在布满烟头的地上又添了一只还剩大半截的烟大声吼道

“男孩女孩啊大夫，快点告诉我啊”

“女孩，是女孩，男孩女孩不都是你的孩子嘛”

老温的眉头拧成了打水的井绳，五官拧巴到马上要聚集到一起，他难以接受这个既定的事实，拍着大腿在门外来回踱步唉声叹气口中不停的嘟囔着

“怎么又是个秃尾巴小母鸡，老温家兄弟几个都有儿子，就我要绝后了，真是晦气啊，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唉”

炕上的女人仿佛屏蔽了老温的喋喋不休颤抖着撑起了疲惫的身体，眼含泪花艰难的抱起了孩子，她要给孩子哺乳，无论男孩女孩这都是她最爱的人，她用生命换来的人，下体的恶露透过褥子染成了一朵朵殷红的花，老温妻子透过窗子看到外面飘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那雪花被凛风吹得飘忽摇曳经久不落，窗棂在凛风的推搡下也发出了窸窣的声响，老温妻子的手握着怀里婴儿的手欣慰的笑了

这个十分渴望拥有儿子的老温，是个三十多岁丧偶并且带着一个八岁女儿的庄稼汉，没有什么其他手艺，前妻和现任妻子如出一辙般都是经人介绍远嫁而来的，因为受不了老温的重男轻女，承不住妯娌的冷言冷语，挨不下可见的人心凉薄，老温的前妻，老温大女儿温馨的妈妈喝药自杀了

农村的墙是透风的，世界也小到仿佛真的能被一个地球仪所囊括，东家长西家短不用说一个屯子里住着，便是十里八村谁家有个大事小情消息也会不胫而走只不过往往被添枝加叶，从而被演绎的绘声绘色而已

“你家那位生啦？这回是儿子吧，哎呀恭喜恭喜啊，恭喜你啊四弟”住在老温家前院的老温的亲二哥叉着腰站在小道上笑嘻嘻的明知故问

“不带把的，哪像你啊，我就没有儿子命”

老温不想多逗留一秒钟，这次对话与生女儿的现实让他感到无地自容抬不起头来，老温带着一腔怒火脚刚踏进屋门，温暖妈妈正在趁温暖熟睡的空档清洗弄脏的尿戒子，那是破旧衣服撕成的尿片

“老温啊，脏水桶满了你帮我倒一下吧，太沉了我刚生完没有力气拎不动，而且现在我还在月子里不能着凉......”没等话音落完，老温撑着嗓子吼了起来

“你要生个儿子，别说让我把这水倒了，就是让我把这水喝了我都愿意，命啊，这怎么就是个女孩呢，唉”

那雪还没化掉的脚又把老温搬离了这个破败不堪的老房子，老温的妻子拖着沉重的身体拿了个相对小一些的盆，吃力的将脏水桶倾斜把水倒到小盆里，端着水盆打开门的一瞬间衣服的每个角落都被寒冬腊月所侵蚀着，扑面而来的凛冽让温暖妈妈愈发清醒，夺门而出的那个男人不是她的依靠，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哭，或许是她认清现实对这个男人失望透顶，也或许是这是她意料之中所以波澜不惊，更或许是她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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