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所言的内圣外王之道，孤也深以为然。”
嬴政并没有直接反驳，他想了想，转而询问道：“但是孤敢问先生，如今天下七分，战火不休不止。如果推行先生所言的内圣外王之道，是否有助于秦国一统天下？”
嬴政这一句话绝对是十分关键。
政策和制度有时候很难说明哪些是正确，亦或者哪些是错误。
往往因地制宜、因时制宜，随机应变。
就目前的天下大势来看，显然内圣外王之道，并不能让大秦穷兵黩武，一统山河！
反倒是一统天下之后，运用内圣外王之道相对较为合适。
“内圣外王之道短时间内确实并不能助大秦一统天下，但是却能够与民生息，让秦国的国力，更加强盛。”
季长青继续道：“儒家坚决抵制战争，但儒家也不害怕战争。关键在于，即便假设秦王一统了天下，也没有任何意义的。”
话音未落。
嬴政立即沉声质问道：“毕其功于一役，一统天下，建立一个大一统的王朝，传至万万世。何来毫无意义一说！？”
这是嬴政最大的人生追求，他所做之一切，都是在朝着这个方向而努力！
如果季长青说一统毫无意义，那么就等同于否定了嬴政十年来的刻苦之功。
“当然无意义！”
季长青继续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天道轮回，无从更改。”
“大周王朝八百年的辉煌之所以会被终结，那是因为礼乐崩坏，并非是分封制的弊端。”
“分封制背靠礼仪治国，只要礼仪、德化的概念再次普罗众生，就能够重现春秋鼎盛时期的盛世！”
“相比之下，秦王一心想要统一天下，覆灭山东六国，其实更像是为了一己之私，难逃好大喜功的魔障！”
……
既是辩论，季长青也算是完全站在了儒家的立场上为自己争取优势。
他否定了一统的可行性。
理由是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同时他鼎定了分封制，以及以礼治国的重要性。
实际上，春秋时代确实出现过礼乐盛世！
春秋时代的战争，就像是一场演习，大国打小国更多的是打一口气。
目的是打服你！
只要你服了，那我就撤兵。
战国时代则完全不同。
对比长平之战，大秦坑杀赵军四十万，震惊天下！
这也标志着战国时代的战争，没有所谓的礼仪，只要出兵那就是朝着把对手打灭国使劲的！
殿中一侧。
华阳太后眉头紧锁，她此刻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季长青是个怎样的人。
原以为对方就是一个运气稍微好一点的杀手，钻了前线传令兵的空挡，才得以威胁到了大秦的君王。
结果现在看来，季长青不仅胆识过人，而且博实和见识，都远超寻常的儒家大学士！
华阳太后虽然是大秦的王太后，但毕竟是个女子，她的进攻欲望并不是很强。
也就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一统天下。
她想要的只是守住先帝留下来的基业，仅此而已。
所以。
季长青刚刚的一番言论，也算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而盖聂身为纵横家的传人，他其实是个理想主义者，他想要这个世间再无战争，并且永远都是大一统。
只不过……盖聂同样想不到如何实现这个理想的方法。
现在听到季长青的言论，其实对他有着相当大的冲击。
大殿之上。
案几正前。
嬴政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道：“依先生之见，那就是我这个王，皆因万民而存在，决不能够有一己之私！？”
季长青点头：“这是自然。”
内圣外王的基础，就是君王成为万民的圣人楷模，引导天下万姓。
那么换个角度来想的话，也确实是君因民而存在。
王权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极大的约束。
“不！孤想要的一直都是民因君而存在。”
嬴政在经过短暂的困惑过后，终于坚定下来道：“我大秦的子民，皆是因孤的宏图霸业而存在，这才是孤心中的霸道。为此孤哪怕背负上暴君之名也在所不惜！”
“秦王你这是铁了心要做一个好大喜功的暴君了啊！”
季长青饶有兴致的道：“可你这样并不能说服我，即便我承认这个分裂的战国时代，需要一个暴君的程度远大于明君，可你并没有解决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最终矛盾。”
纵观历史夏商周，皆是分分合合永不休！
仿佛真的就是上天注定，犹如四季轮转一般。
人力根本就无从更改。
嬴政眉头紧锁，短时间内他确实无法想到解决这个矛盾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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