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唐中兴三十二年,金陵犹见风华。
春朝带雨,这满皇城的烟柳,一派水洗过的清透。
景和宫内,苏子夜哂然一笑,端起桌上的另一个杯盏,仰头饮尽。
水是温的,略带着一袭淡淡的香气。
药名,牵机。中毒者,头足相抵,如牵机状,痛苦异常,死相狰狞。
李云熠看着慢慢蜷缩在一起的苏子夜,和不远处死状狰狞的皇兄李云琮,眼神闪烁。
转身对着众大臣高声道:“王妃苏子夜心肠歹毒,谋逆弑兄,现虽已饮鸠自尽,但此罪滔天,本王绝不姑息,定会如实禀明父皇。胆敢谋害皇兄,苏宰相也必定逃不了干系,定要奏请父皇治他苏家一个株连九族之罪。”
苏子夜一双眼睛猛地睁开,泣血似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天色终于暗去,景和宫内,苏子夜眼中的光采如灯熄灭,除了无法瞑目的双眼,谁能知道,在她宛如牵机的形容之下,肝肠是如何地寸断……
-
岁至八月,暑气正浓,午后的天更是显得闷热异常。
苏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这天子脚下寸土寸金的金陵城里,多少占着些位置。苏府西南面的一间二进的内院,一派蓊蓊郁郁、花木繁深地样子,凭空让人感觉出些清凉来。
这一日,丫鬟如霜提拉着半桶清水到了西厢房,红彤彤的小脸上挂满了汗珠,倒是像极了沾了水的樱桃。
西厢房是苏家四小姐苏子夜的闺房,房间中央支了个屏风,屏风后的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躺在那里。除了胸前还有一丝微弱的起伏,就看不到一点声息。自去年落水至今,苏子夜这样昏睡已经将近一年了。
如霜拿了方帕子,在清水里沾了沾,极其轻柔小心地在苏子夜的脸上擦拭着。
苏子夜原本长的是极为秀致的,可这年余光景折腾下来,如今已是瘦削地不成样子,原本清秀的面容,现在因为瘦削,也让人看起来觉着可怖,彷如真的是死去的尸体一般。
如霜细心地给四小姐擦拭着脸颊,或许是错觉,她似乎看到四小姐的眉头皱了一下。但是眨眼间,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如霜摇摇头,是自己眼花了吧。
但下一刻,她发现那张瘦削小脸的眉头真的紧紧地皱在一起。
真的,小姐要醒了?如霜心里激动。
她方想起身往正屋去向二夫人禀告,却见二夫人竟已站在了门外。
“如霜,羡儿可好,今日我怎么老是心神不宁的?”
二夫人苏陈式,名唤玉茹,年纪不过二十五六,面容清雅,细看来跟床上小小的人儿倒有五分相似。
如霜心里激动,嘴上语气也快了几分:“夫人,小姐,小姐好像动了。”
“真……真的?”二夫人先是一怔,然后神色激动起来,脚步急切而略带踉跄地奔到床边。
“羡儿,羡儿……”她小心翼翼地轻声唤着,带着一丝急切,又带着一丝惶恐。
只是小小的人儿,没有回应。
所有提起的期盼,再次化为无边失落。不知有多少次了,她总觉得她的羡儿要醒来了,有时候大半夜梦见女儿醒了,急匆匆地来看,到最后迎接她的却只有满屋的寂静和心底的失落。
就在陈玉茹黯然心伤之时,床上的人儿传来了一丝动静,一瞬间她的眼中闪过浓烈的惊喜。
但是待她再度望去,床上小小的人儿,竟然剧烈地抽搐起来。
然后慢慢地蜷缩起来,脸上神情难受,身体紧紧地卷曲在一起,似牵机一般。
陈玉茹的激动惊喜,瞬时化作慌乱,上前一把抱住蜷曲着的小小身体。
然而无补于事,怀中的人儿依旧蜷曲着,颤抖着,甚至有鲜红的血,从怀中人儿的嘴角蜿蜒而下,凄然惊心。
“羡儿,你怎么了……”陈玉茹的声音慌乱至极,带着浓浓地哭腔,“不要吓娘啊……”
这个清雅的女子,看着自己小小的女儿蜷曲难受,心内犹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她只能怪这苍天为何要如此无情,自己的羡儿已经落到这般境地,为何还要夺了她的性命?
不可以,怎么可以。
向来知书达理的二夫人竟好似疯了一般,她抱着小女儿跑到门口跪下,抬首望着苍茫,口中不断地祈求着:“老天爷,求求你,放过羡儿吧,有什么错就让我来受,我愿折寿十年、二十年,你可以把我的命拿去,只求你放过羡儿,求求你老天爷……”
一个母亲,抱着自己小小的女儿跪在地上,惊慌无措地祈求着上苍。
“小姐……夫人……”一旁的如霜流着泪跟着跪在地上。
情至深处,天可怜见。
苏子夜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一片亘古不变的黑暗之中,没有声响,没有光亮。
只是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传来,遥远地在呼唤着她。
是娘亲的声音。
这道声音似有无穷的力量,如一道光亮,划破了
阅读模式无法加载下一章,请退出
来源4:feil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