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躺在床上,身子扭曲成一种奇怪的姿势,双手十指相扣,平放胸前,双腿反搭在脑后,足底相抵,十趾相依。他摒弃杂念,静虑清心,随着呼吸渐渐地舒缓悠长,他心里一片空明,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第二天醒来时,老人饭已做好,不再邀他,他也不客气,抄起碗筷就吃,桌上有酒,他居然连看都不看。
饭毕,老人走到院子里的一个角落,掀起一块石头,从里面取出一柄刀,掷给小顾道:“对你来说,在理论上,无刀胜有刀,在实际上,有刀还是优于无刀的。对我来说,你无论拿什么样的刀,结局也是一样的。”他对自己的武功充满了自信。
小顾抽出刀,吃了一惊,这柄刀和自己的那柄刀几乎一模一样,刀锋、刀锷,甚至连刀柄上镂刻的图案都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柄刀的刀背平面处凹下一线,而自己的那柄微凸。这两柄刀有什么关系?
老人像是看到了他的心里,冷然道:“这柄刀也是顾家的,传给了唯一外姓弟子,人被我杀了,刀落在我手里。”
小顾冷冷地看着老人,就像风波亭里的岳飞看着秦桧,虽然肚子里恨其死,表现出的却是鄙夷。
他要杀死他,不管老人的武功有多高,不管老人是什么来头,他都要杀他,为爷爷报仇,他已下了鱼死网破的决心。可惜的是,拼命也要有本事。
老人腰杆笔直地站在他对面,脸上的表情冷硬得像块石头,道:“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替你完成。”
小顾有,但他不说。他一向是自己的事自己完成,怎么肯去求仇人呢?
老人好像知道他的心愿,道:“我知道你与灵蛇会仇深似海,而且你一个人也应付不来,但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你若肯跪下来求我,我会把它连根拔出来。”
这是个很有诱惑力的条件。大多数人说不定马上跪在地上开口恳求。
小顾却不。他转身走了出去,连话都没说一句,他和老人无话,他知道,要说话也不能用嘴,应该用刀。
外面冷风萧瑟,天色阴冥,竟然飘起了雪花,山里的天气阴晴不定,冬天总是来得早些。
小顾寻到一片较为开阔的地方,握着陌生的刀柄,拔出刀来,从掌心却传来一种熟悉的感觉,然后他开始舞刀。
他的动作舒缓、轻盈,连贯,就像山间潺潺流淌的小溪连绵不绝,无止无休。再配合着独特的呼吸方法,内敛他的精气,活动他的血脉,提升他的真元。
他在舞,风在舞,雪也在舞。他的人竟似融合在风里雪里,化做天地间的一朵杨花柳絮,辗转于万丈红尘中做一次漂泊和流浪。
他动,刀动。刀动,他动。究竟是谁为谁动,渐渐地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刀是他的肢体,是他的心,他的心搅扰在渐劲的山风中,搅扰在渐急的白雪里,矢志不渝地寻找那一缕风魄雪魂。
这一刻,他的人和刀似已合一。
雪继续下着,他继续舞着。
他似一只孤独的白鹤在空天旷地中翔舞着自己曼妙的身姿,展示着自己洁白的羽毛,在等待好风吹来,便振翅飞上九霄。
雪何时停?舞何时住?
无情的雪花和忘情的人像是在完成一次不期而遇的约会。
晚饭的时候,小顾明明饱了,又强迫自己吃了两碗。他认为米饭是人的精神和力气的源泉。有了力气,才能心无旁骛地练功。他已麻木了太久,武功损失得太多。
躺在床上,他像条蛇一样扭曲成各种奇形怪状,身子柔若无骨,随便弯曲,姿势怪异而变化繁复。渐渐地,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热得发烫,热得冒烟,似置身在洪炉里,汗水化做蒸气在他身上氤氲袅散。
等到床铺全湿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这时他才发现已是深夜,隔壁传来老人的鼾声。
他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机会来了。如果现在动手,绝对易如反掌。他何必要冒着风险等到几天后和老人捉对厮杀?
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懂得主动出击。何况老人是他的仇人,他对仇人没必要讲究什么仁义道德。当杀则杀,当杀不杀反而使自己被人所杀。
他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老人的房间,老人的门没栓,他握紧刀,手有些发抖,自小到大,他还没有偷袭过别人。
老人的头就在枕头上,如果一刀挥出,简直比切豆腐还容易。他大仇得报,爷爷可以含笑九泉,自己也不用和他拼命,还可以去找灵蛇会清算总帐,好处诸多,何乐而不为?
可是他的刀像是卡在刀鞘里,始终没有拔出。
他脸上阵青阵白,像是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终于他咬了咬牙,转身便走。
有所为,有所不为,为的是良心得安和心中未泯的血气。即使一刀得手,如果像先前一样活在愧疚和自责里又有什么用?他终于做出一个也不知是聪明还是愚蠢的决定。
他尚未走出门口,却听老人道:“大丈夫当断则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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