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到达后花园的高阁亭榭下,这里已是高朋满座。满城的望族显贵几乎倾巢而出,一时间三亲四朋、佳闺良人,乱糟糟地互相寒暄行礼,宛若到了闹市一般。一行人将谢道韫护在中间,左右招呼个不停,直到进了亭内看到王羲之和谢安方略略好些。
王家的公子们原只想办个小型的清谈会,也不知谁走漏了风声,不多时各宗士族拜见的名帖已呈至王羲之手里,王羲之见状已收揽不住,便顺势办了这个大规模的清谈盛会。
王羲之写出题目,王申朗声念出:“今日清谈的题为:言和意。”随后抬手又道:“主张‘有’的请往左侧坐,主张‘无’的请往右侧坐。以‘一主多客’的方式开始。至于谁为主,你们可自行推崇也可自告奋勇。”
众人听后,讨论不断,半晌后方才开始落座。
谢道韫虽为女儿之身,但对于《老子》、《庄子》、《周易》,四书五经古典文籍却是见识广博、如数家珍,非常人之所及。对于这种场合,亦在京都见过一二,倒也并不怯场。同侧的几个年轻公子时时询问,她也耐心地一一解答,尽管台上的比试还未达到精彩的程度,但亭内亭外的气氛却是十分地热闹。
比试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左侧是以王徽之为主的“有”派,右侧是以王献之为主的“无”派,各方名士侃侃而谈,谁也不愿落于下方,左侧之言时时博得满堂喝彩,右侧见解独特亦是当仁不让,双方面红耳赤,争论不休。
又是几番轮战,右侧已显下风之态,谢道韫缓缓起身,抿嘴一笑道:“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而不存者也。阴阳恃以化生,万物恃以成形,贤者恃以成德,不肖者恃以免身。故无之为用,无爵而贵矣。”众人面面相觑,无不惊讶,但见她服饰简单,妆容素淡,琼林玉树,神采华贵。
谢道韫见左侧无人反应,遂又道来:“《老子》亦有曰‘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镇之以无名之朴,夫亦将无欲。无欲以静,天下将自定。’道以自然为法,又顺应自然。当无为本,有为末。”
王徽之自觉大势已去,便闷声坐下,王羲之斟了口茶叹道:“你这侄女当是不凡。”谢安笑着点了点头。王献之原只觉她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今日听到她的一番见解,实为大气优美,一时间心中竟起了钦佩之意。
在场之名士无不对这个滔滔不绝的姑娘起了兴致,只见左侧一公子拱手作揖道:“姑娘之见,是为高论,在下桓熙,敬仰至极,敢问姑娘芳名?”
“公子谬赞,实不敢当,小女谢道韫,拜见桓公子。”谢道韫还礼,她在京都听过此人名号,不知怎会出现在会稽郡,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桓熙讶异,原来她就是曾经响彻京都,被誉为“咏絮之才”的谢家长女,谢令姜。
王羲之起身,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现已有胜负之分,天色也不早了,各位公子小姐若愿意,可继续在兰园赏花弄草,我这个老头子就不陪各位了。”说罢,迈步出了亭子,谢安也起身笑着拍了拍谢道韫的肩膀,同王羲之一齐走去,王申紧跟其后。
谢道韫微微放松了一些,欲同大家一起走出亭子,谁知刚刚走到台阶处,就听到背后有个清扬浑厚的男声叫道:“谢姑娘请留步。”
虽然他叫的只是“谢姑娘”留步,但谢玄和王家的公子们都留了步,一起回过头来。
桓熙大踏步走了过来,一派强者风范,仿佛根本不在意投注在他身上这么多道视线,径直走到了谢道韫面前,询问道:“近日秋高气爽,在下还有多番疑问想请教姑娘,谢姑娘若不介意,不知能否邀姑娘后日一起踏青远游?”
且不说这位是名将桓温的大公子,就算只是个普通公子,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但是现下住在王家府宅内,若她应许,只身前往,总是不便。遂瞥向谢玄,谢玄并未留意。王献之在谢玄旁侧,待谢道韫的目光往这边投视的时候,立刻心领神会,笑道:“秋日,的确是出游的好时机,如桓公子不介意,我们兄弟几个可愿一同陪着谢家姐姐游玩。”
“这个谢玄,关键时刻竟走了神!”,谢道韫心中怒喝道,对王献之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欢迎大家一起来,游山玩水,人越多,才会越加热闹嘛!”桓熙悻悻笑着,“我先行告辞,后日一早我派车马来接大家。”说罢,桓熙缓步走向兰园内的长廊。
“谢七公子解围,道韫感激不尽。”谢道韫波光流转,莞尔一笑。
王献之摆摆手,道:“谢姐姐客气,姐姐居于我家,我当尽力相护姐姐安心。”
话说的委婉,意思却很清楚。
大家沿着长廊开始向外走去,谢道韫回首,见高台亭榭的上方墨色为底金色镶边,写着“兰亭”两个大字。
其实谢玄当时并未愣神,从亭内直到亭外,他站的方位恰巧看见郗道茂的眼睛一直停留在王献之身上,实为不惑,后又觉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亦同是。郗道茂的这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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