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我失眠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在柳莺县采访时的情景,就像放电影似的,不断地在脑海里闪现。我强迫自己不去想,还吃了两片舒乐安定,却仍然没有睡意。此时,我烦躁的不行,连脑浆子都疼了。过了一会儿,也许是舒乐安定起了作用,心里不再那么烦躁了。我平静地望着天花板,任由思想驰骋。
当初,老主编为了采访顺利,亲自找到凤凰市纪委书记顾成俭,要求他支持一下。顾书记欣然应允,并立即给柳莺县打了电话。柳莺县委得到顾书记的指示,又给县委宣传部下了通知。我拿着尚方宝剑来到柳莺县,自然是一路大开绿灯,而且得到了柳莺县的大力配合。县领导还特地派了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住冠俪俪,自始至终地陪我工作。可以这么说,我并没有费多大的劲儿,就把桃花美人白芸的背景,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当时,我不免有些沾沾自喜,报道一名风流倜傥的漂亮女贪官,如何因东窗事发而畏罪自杀,那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假如在报端再配上白芸的照片,让人们透过迷人的面孔,看到一颗贪婪的黑心,肯定会引起心灵的震颤。然而,就在采访快要进入尾声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全部的采访工作过于有条不紊,它似乎是在一种精心策划的安排下进行的。当我再将采访到的材料过滤一遍时,我吃惊地发现,自己被引上了歧途。很多重要的疑点,被巧妙地遮掩过去了。我当机立断,借口材料还需要补充一下,不露声色地扩大采访范围,并常常巧妙地甩开那位副主任,独自深入调查。当县委县政府发现时,我已经基本搞清了白芸真正的死因,凯旋而归了。假如不是半路杀出个女鬼,这将是我引以为自豪的一次成功采访。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感到眼睛开始发涩,睡意缓缓地涌上了心头。朦胧之中,我似乎听见什么地方隐隐约约飘来一阵歌声。那歌声十分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歌声渐渐变得清晰了,那不是女鬼在坟地里曾经唱过的《往生咒》吗?我仿佛被电击了似的,一下子蹦了起来。此时,我只觉得浑身冷飕飕的,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坟地里。这一惊非同小可,冷汗刷地就冒了出来。透湿的身子经坟地里的阴风一吹,直冻得我瑟瑟发抖。淡淡的月光下,我又看见那盏绿色的灯笼出现了。我想逃跑,可是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似的,沉重的抬不起来。浑身缟素的女鬼款款地来到我的面前,轻轻地撩开了散落的头发,现出一张秀丽迷人的脸庞。今日的女鬼,已不是那天晚上的狰狞面孔,这使我一颗恐惧的心,多少得到一些缓解。
“还认识我吗?”
我惶恐地冲她点点头,表示我认出了她。是的,我确实真真切切地认出了她,一位冷艳绝伦的桃花美人。尤其那甜美的声音,充满了醉人的诱惑力。
“白芸,”我大着胆子问道,“是你用妖力把我掳到这里来的吗?”
白芸莞尔一笑,轻飘飘地坐在了坟头上,并顺手将绿灯笼挂在了旁边的树杈上,目不交睫地瞅着我说:“是的,当一个人的灵魂离开了肉体,便会具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这就是人为什么怕鬼的根本原因。”
我几近挖苦地说:“所以你才愿意做鬼。”
白芸有些黯然地说道:“你错了!尽管鬼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但是太孤独、太寂寞了。人可以享受阳光,鬼不可以;人可以享受美食,鬼也不可以;人还可以享受天伦之乐,鬼更不可以。所以,鬼不如人。”
我不禁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轻生?”
“桑记,”白芸冷冷地说道,“你以为我愿意沦为鬼道吗?在柳莺县你已经调查得很清楚,我是被一种邪恶势力逼得走投无路,只得逃离人寰。却没想到阎王爷的生死簿上,写得明明白白,我还没有到寿终正寝的时辰,冥府不准收留。过不去冥界的奈何桥,我就没有重新投胎的机会。所以整夜游荡在凄凉的坟场,成了一名野鬼。只盼望哪一天地府大赦,喝了孟婆汤,早日投往人间。”
我情不自禁地对白芸产生了同情之心,委婉地说道:“我有些想不明白。你说,你是被一种邪恶势力逼得走投无路,这才被追逃离了人间。那就是说,你虽然做了错事,却含着不白之冤离开了人世。我为你平冤昭雪,你为什么却要诅咒我呢?”
白芸长叹一口气,说:“你有所不知。忘川河上的奈何桥,共分三层。善者有神佛护佑,可以安全顺利地通过;善恶兼半者,可从中间的桥上走过;而恶人的灵魂,只能过下层的桥。他们多被打入血河池,遭受铜蛇铁狗的狂咬。我在人间,虽说有罪,却是个亦善亦恶之人。假如你把我的所为登上报纸,就等于把我的罪过摆在了放大镜的下面。那时节,我岂不是完完全全成了一个恶人。一旦被打入血河池,哪里还能再去投胎?”
白芸讲得这些道理,只是鬼道的说法。对于我一个活生生的人来说,无所谓对与不对。但是,主编执意要将白芸的故事公诸于众,是为了给世人敲一个警钟,不要步白芸的后尘。它的教育意义,决不是鬼道游魂所能理解的。
“白芸,”我极力将语气放得平缓一些,“你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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