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襄城内,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侯爷,溘然发现自己生平都没有这样焦灼过。甚至在这个春末夏初,尚不太热的季节,他的鼻尖都沁出汗珠来。他没有抬手去擦。微风轻拂,撩起车帘舞动开合,而小侯爷端坐其中,岿然不动,偶然双眼眨动两下,只轻轻瞟向自己的右方,须臾间又收回视线。
他的右方,停靠着一辆被金色丝绸包裹着的马车,琉璃窗牖有一帘素白色的绉纱遮挡。
隐隐约约能看见一抹修长的人影。那应该就是西楚六皇子慕子高。
此时,他们的距离不足两米。元毓甚至能嗅到空气中有一抹淡淡的桃花香。
这个味道有点熟悉。元毓微微有些恍神。
就在这时,车外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公主殿下,一路辛苦。我家殿下已经等候多时,烦请殿下移驾。”元毓从窗帘缝隙看出去,只见说话的男子身穿一件箭竹暗纹的白色襕袍,长发束髻,配着青玉冠,丰神俊朗,神采奕奕,不知比少翊宫中的侍卫强上多少倍。
元毓撇撇嘴,不知是艳羡还是轻视。
小姑娘在此时抱拳道:“鸾镜哥哥,这一路多谢你的慷慨相助。不能再与你同游,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她小小年纪竟学着江湖侠士的豪爽,越看越乖谬。元毓忍不住扬起唇角。就在这么一个瞬间,忽然理解慕子高为何会选这个小姑娘当王妃的心理。
就看着绿衣沉璧先跳下去,小姑娘随后。
黄衣花蕊最后离开,临走前倏然回头,竟对着元毓嫣然一笑:“鸾镜公子,我们后会有期。”和小姑娘的真挚完全不同,花蕊的这句话以后,元毓的心肝不由一颤,鼻尖沁出更多的冷汗来。
就连楚杰也吓得不轻。
待花蕊的脚尖刚着地,他就结结巴巴地问:“宸……陈请请问公公公子……我们……我们接下来去……去哪里哪里啊?”
元毓当机立断:“醉生梦死楼。”
登时,他们的马车就以离叟之箭窜出去,扬起一片尘土,还差点撞翻慕子高的侍卫。
犹在这时,小姑娘驻足,望着消失在转角的马车,忽而长叹一声道:“沉璧姐姐,刚才你和花蕊姐姐是故意吵架的吧?”
沉璧一愣,随即道:“殿下,您想多了。”
小姑娘又叹一声:“你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能不知道你的性格?你待人一向和善,怎会在外人面前,主动与花蕊姐姐争执?若非故意,如何解释?”见把戏被拆穿,沉璧吐吐舌头,亲昵地挽住小姑娘的胳膊。小姑娘便不好追问下去。她盈盈一笑,说道:“好吧,我知道你们那样做一定事出有因。只是,下不为例。不要把我抛开,我想和你们一起承担。”沉璧连连称是。
就在他们主仆谈话的时候,花蕊已经抢先一步跃上马车复命。
车中端坐之人锦袍如雪,一尘不染;白玉束冠,金色冠带垂下,在额下系着一个流花结。见到花蕊,他的嘴角缓缓扬起,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调皮。你要真把鸾镜公子给吓回去,这出戏就没法唱了。”
花蕊笑道:“殿下看中的人,怎么可能被奴婢三言两语就吓回去?”
言下之意,若是吓跑,就是殿下没有眼光。
慕子高岂会听不出来?他只微微一笑,根本不在乎小丫头的奚落:“你说得对,‘神州第一美’怎么可能轻易被吓回去?”说着,纤长的食指就在轻轻叩打车窗:“既然入局,就让他好好地将这一出戏唱下去吧。”
花蕊抱怨道:“这出戏唱得又劳神又费力。既是到嘴的肥肉,殿下就该在刚才动手。”
慕子高惬意回道:“本王是想看看他究竟还有什么能耐?”
花蕊瞪他一眼,嗔道:“还说我‘调皮’呢,我看殿下更调皮。”
慕子高“哈哈”一笑。这时,小姑娘爬上马车。他立刻收敛起来,张开双臂。
小姑娘满面喜容,两颊微红似涂抹胭脂。她甜甜叫唤一声:“哥哥。”遂扑过去。马车缓缓启动,一行人朝着南襄太守府的方向而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回小侯爷赵元毓这边。
醉生梦死楼,是南襄城内当街最大的青楼,放眼神州,独此一家别无分店。其店老鸨姓殷,刚过三十,人称“殷姑娘”,表面做着风花雪月的生意,实则是楚家的暗探,如今也是南襄城“暗流”的头儿。
对于殷姑娘的风貌,元毓早有耳闻。
楚寒曾形容其为“花作婵娟玉作妆”,暗指其“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元毓还未见过此等人物,来到此处,多少有些神往。
此时,楚杰前去请殷姑娘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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