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毓心中一动,便问:“如何以汝作画?”
云霖对答如流,笑道:“当以汝身做纸。”
元毓皱起眉头:“如若这样,流汗或沐浴则毁画,可没有办法流传下去。”
云霖反问:“作画难道只为流传?”
元毓不解:“不然呢?”
云霖又答:“随性而为,随心而动,岂不更好?且如此才能做出佳品不是?”
元毓撇嘴:“你就忽悠人吧你。”说罢,打个哈欠,准备回自己营帐小憩。
怎料,云霖一把将他拉回怀中,眼对眼,鼻对鼻:“你真不打算试一试?”
黄猫儿黑毛,试个屁啊!都不能流传的画,简直就在浪费丹青!
赵小侯爷差点就要跳脚,谁知一对上云霖那双极为渴求的眼眸,便什么狠心的话都咽回去。遂举起双手,迭声道:“好好好,姑且就陪好哥哥雅兴这一回。”说着,自己一点一点地解开衣带,回身嬉笑道:“前青龙,后白虎,请问好哥哥想画哪一种?”
云霖极为配合地回答:“白虎。”
元毓“哈哈”狂笑,将脱下的衣物扔到一边;又指着案桌道:“莫非好哥哥就让我趴在这上面?”而这时,云霖已经殷切将火盆移到床榻边,又为其铺好厚厚的狐裘。元毓咂咂舌,也就不敢嬉闹,乖乖走过去,趴下,还贴心地将披肩长发拢到一边,露出大片光洁的脊背来。
正所谓:塞外悲风切,交河冰已结。瀚海百重波,阴山千里雪。
其实,在这处背井离乡的地,即便有更多的暖身之物,也抵不消寒意沁入骨头的疼痛。
故而,赵小侯爷能隐约猜出云霖偏执地想要完成此事的心思,但他不敢细想,不敢多问。
想更多,怕心惊胆落;
问更多,怕凄入肝脾。
索性,也就不想不问。就如云霖所说,只当“一件更为雅致的事情”。
然而,就在云霖轻执起的笔尖,触到他如白纸般细腻的肌肤时,他还是禁不住一个哆嗦。
遂颤着声音问道:“你打算画什么?”
画什么?未曾想,云霖在听到这个问题过后,右手竟差点握不住笔;他赶忙用左手扶住。
……
以汝作画,莫画凄凄复复双泪垂,须画桃花流水、抬眸情动年少时;
以汝作字,莫题浮浮若若簪花体,须题阆风游云、颠倒疏狂走龙蛇;
以汝作诗,莫写冷冷清清婉约调,须写披荆斩棘、心有灵犀一点通。
……
云霖轻声道:“作画的事情,我素来没有即兴之才。不若就眷刚才那幅《桃花仙》?”
便是“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元毓歪着头,面朝云霖,笑道:“好啊。画桃花仙甚好,如此就算把你留在我身上了。”
云霖一滞:“胡诌乱道。”
元毓挑眉:“言之凿凿。”
云霖又道:“口出狂言。”
元毓哼哼:“有的放矢。”眼瞅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上。
这时,赵小侯爷“噌”地一下坐起来,拍着软塌,嚷嚷:“你到底画还是不画?”
闻此言,云霖就提笔在他的眉间轻轻一点。元毓一愣,随即抬手去擦。云霖忙道:“莫动。否则我想好的腹稿又消失不见了。”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借口,元毓翻个白眼,但乖乖趴回去,当真一动不动。
犹在这时,元毓才忽然发现不远处有铜镜正对着他们。
遂偏头去看。先瞧自己眉间的那点,宛如绽放的玄都花;而仅那么一点,不似姑娘,却有胜过姑娘的媚态。惹得元毓也不无骄矜地想:天下第一美也不过如此罢!再朝上一看,云霖的笔似游龙,慢慢地行走在他光洁的背上,那丝丝的凉意,那微微的触感,就好似小蛇游走,又好比小虫叮咬,酥酥麻麻,搔搔痒痒,从肌理渐渐渗入血肉,又到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无孔不入、无懈可击。
而元毓到此时也确实忍的极为辛苦。他不敢乱动,只蹂躏着身下的狐裘,颤声道:“你这算哪门子的雅兴之事?莫不是酷刑?”
云霖轻声道:“再忍一会儿。还差一点就临摹完。”
元毓咬咬牙。好半晌,才忍住心痒难耐的感觉,抬额又朝铜镜看过去。而这次看的是云霖。就见自己契兄作画的模样格外认真,格外好看。赵小侯爷禁不起心中一动,对“桃花仙”的溢美之词竟换成一首现成的歌儿唱出来:“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铜镜中的云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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