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商豢养冰蝶蛊的七日里,言欢每日都乔装成看守钟楼的侍卫,暗地里动些手脚为爷爷免去些许皮肉之苦。
其实凌商大可以带着宋孝民到新太子面前,让夜慕韬放了言坤。
对他而言,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可他却用“万无一失”之类的借口向言欢搪塞过去,对他承受的煎熬反而无动于衷。
说到底,若不是言欢一到轩辕陵就将他们三人抛在一旁,他们也不至于在那里头像无头苍蝇白忙活那么久,甚至一度受到生命危险。
凌商对宋孝民同样心怀怨恨。
——如若不是他执意要跟着他们进轩辕陵,在探路的过程里一再拖后腿,几人在地宫也不必拖延那么多时日;而在发现轩辕陵内有异常时,夜慕参也不会那般固执地选择留下……
即便凌商理解言欢和宋孝民各自的出发点,他仍旧无法原谅二人带给夜慕参的伤害。
更难以原谅的,是差点失去那个人时所认识到的自己的无能为力。
对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无比清晰的认识,那时候深入骨髓的无力感,让他至今仍禁不住捶胸顿足而惶惑不安。
每每思及此,痛苦便排山倒海地将他湮没,无从排解。
迁怒于言欢与宋孝民,甚至夜慕韬,看着他们焦躁愁苦却不得不隐忍煎熬,也只能带给凌商极其短暂的平静而已。
在那家伙心里,凌商已然是个奸险的、无耻的恶徒。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竟刻薄至此,恐怕只会更受唾弃吧。
……
凌商真正在意的东西太少,所以对许多事都无所谓,甚至大度到了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地步。
可对于另一些事,他毕竟是吝啬苛刻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那几日里,凌商没日没夜地守在夜慕参身旁。
他为与这人朝夕相对感到隐秘而深切的满足。
如今,夜慕参准备回关东陪伴自己的发妻,凌商也该回到乾清寺,去面对莫筠的诘责。
他们之间也不应再有牵连了。
天色渐亮,风息雨歇。
凌商听了半晚的漏雨声,本就不浓郁的失落感也跟着悠悠远逝了。
醒来后心情也坦然许多——注定没有可能的人,还是远离的好。
知道自己也曾在他心里占据过一小块地方,知道他会开始新的生活,美眷在伴,儿女成双,甚至还可能偶尔想起自己……
凌商觉得,自己也没有更多的奢求了。
他来到窗边,听着晨鸟的啁啾声,手里把玩着天仇的玉葫芦。
这东西……言欢或许认得。
窗边的鸟鸣愈发欢快起来。
门上传来轻轻的叩响声,“哥,是我。”
凌商的心跳蓦地停了半拍;很快又收起白玉,开了门。
夜慕参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深陷的双眼,“昨晚没睡好么?”
凌商讷讷摇了摇头。
夜慕参不见外地进了门,坐到他床榻上,“本来想问你些事的。不过嘛……正好我也还有些困,不介意我在这儿补个觉吧?”
凌商木然地摇了摇头。
夜慕参利落地脱了外袍和鞋,倒到床上。
让人安心的,带着茶香的凌商的味道扑入鼻腔。
凌商呆立了会儿,才过去为他拉上被子。
薄薄的被子拉到他肩上,夜慕参的手忽然滑了出来,扣住他手腕,“我说,你真是个笨蛋。”
阅读模式无法加载下一章,请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