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陂旁,繁阳亭。
枣祗、荀谌并肩而立,向钟繇拱手施礼。“先生一路顺风。”
钟繇抚须而笑。“我路途虽远,却没什么困难,倒是你们要多加小心。沛相固然不好做,这屯田中郎将也不轻松。友若,从文还是从武,你可要早做决定,莫要耽误了这最后的机遇。”
荀谌笑着摇摇手。“我如何能统兵?先生说笑了。休若在河内,文若在关中,我安安稳稳屯几年田,到时候再迁个守相,以二千石致仕,此生足矣。”
钟繇已经一只脚跨上了台阶,听了荀谌这句话,又退了回来,端详着荀谌。“你当真这么想?”
荀谌郑重地点点头。“先生面前,不敢虚言。”
钟繇抚着胡须,沉吟良久。“虽说人说有志,不可强求,但事关汝颍系的兴衰,你还是慎重考虑为上,不要轻易决定。说起来,我汝颍人才虽盛,能如李元礼一般文武兼备的人却不多,荀家是异数。休若追随袁氏,文若效忠朝廷,也就是你和公达了。公达一步走错,此生只怕要止步于此,你是唯一可能的,为何不努力一试?”
“先生,我们兄弟……”
钟繇轻轻摆手。“你知道文丑吗?”
“我和他曾是同僚,自然是知道的。”
“吴王成全他的忠义,将他调往江陵。你若愿意为吴王效劳,吴王未必不能调你去其他战区效命,或者干脆招你入军师处做个参军,免得你兄弟相残。奉孝有才,但生性不羁,能共创业,未必能守成。将来天下太平,军师处还是需要你这样的沉稳人来主持大事。”
荀谌眉心轻蹙,沉吟不语。钟繇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友若,三思而后行。”
“谢先生教诲。”荀谌躬身施礼。“容小子再思量。”
钟繇点点头,转身登车。他在车上坐上,拉开车窗,向荀谌、枣祗挥手道别。车夫挥动马鞭,甩出一个响亮的鞭花,马车启动,急驰而去。
看着马车消失在树荫中,荀谌和枣祗直起身,相视一笑,转身往回走。枣祗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友若,我在这里屯田数年,还没有好好看过葛陂的风光,分别在即,可愿陪我走走。”
荀谌笑道:“正有此意。”
两人向不远处的葛陂走去。这里是葛陂的东南岸,远远望去,能看到陂中的三层小亭。如今孙策不在,葛陂有些冷清,只有一些工坊匠人的家属沿着湖边小径散步——葛陂东岸便是平舆工坊,如今规模甚大,工匠有数千家。冬阳温暖,陂上无风,水平如镜,映着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静谧而安祥。两人并肩而行,不紧不慢地走着,一时竟找不到话题,或者根本不想开口说话,打破了这难得的宁静。
不知不觉,两人便走出三五百步,前面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枣祗停住了脚步,面对陂水,轻轻吁了一口气。荀谌站在他旁边,笑道:“元敬,你由屯田中郎将转沛相是升迁,大好的事,为何长吁短叹?这半天功夫,你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
枣祗转头看着荀谌。“友若,你不觉得这次调整太诡异了吗?吴王不是肯妥协的人,外随和而内刚强,他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只怕不是心甘情愿,是福是祸,还真是不好说呢。”
荀谌轻笑了一声。他本以为枣祗是担心形势,没想到枣祗却是担心这些。连枣祗都意识到了其中的危机,钟繇却还是那么乐观,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杜袭转丹阳太守,枣祗转沛相,他升任屯田中郎将,全是汝颍系内部更替,难免让人猜疑。这很可能是当前形势所迫,孙策为了稳住豫州,不得不做让步。为为尊位者,有几个愿意受人逼迫?现在让步,心里却记下了,将来报复起来更狠。
钟繇还让他领兵,这不是自找没趣么。孙策麾下的大将都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哪会容他一个书生去统兵。钟繇的意思可能是让他像郭嘉一样,争取成为军师处的下一任祭酒,牢牢把握住军师处这个至关重要的机构。这就更不可能了。孙策怎么可能愿意让军师处成为汝颍系控制的地方。可以想象,郭嘉之后,军师祭酒这个职务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与汝颍系无缘。
但钟繇是长辈,他不能当面反驳。如今枣祗提出来了,他却可以解释一番。
“元常先生也是一片殷切之情,这几年汝颍系的发展的确有些跟不上吴王的步伐,荆州系珠玉在前,江东系、青徐系后来居上,汝颍系相形见绌,他有些着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不过有些事真的急不来,慢一点未尝不是好事。”
枣祗眉头紧蹙,刚准备说话,忽然眉梢一动,转头向官道看去。官道上蹄声特特,一匹快马从远处奔来,看样子是屯田署的侍从。枣祗顾不上多说,连忙推了推荀谌,示意他去看看。他们已经交接完公务,如今荀谌是屯田中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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