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号走进来的时候，大使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汩汩的之江，有两艘快艇在江面上跳跃飞驰，互相追逐着，它们像两把剪刀把平坦的江面剪开，在身后留下了两道白色的浪花。

    三十七号站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打扰大使。

    大使看着那两艘快艇从视线里消失，江面上重新恢复了平静，已经是第三天，他们每天都是这个时间点在她的窗前穿过，过一个多小时，他们又会回来，按此计算，他们应该是一直开到了上游那座老旧的水电站，然后回头。

    “查过这两个人了吗？”

    大使头也不回地问道，虽然没有转身，视线也一直停留在窗外，但她从落地玻璃的反光里，已经看到三十七号走进她的办公室，站在那里。

    “查过了，是两个高中生，刚打印了快艇，这几天放假，在这里玩，没什么可疑的。”三十七号回答。

    大使慢慢转过了身，看着三十七号，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从水门镇回来的？”

    “今天凌晨。”

    “进去美术馆看过现场了？”

    “是的，看到了，是我们的人干的。”

    “哦，不会是野鸭他们干的？”大使看着三十七号，镜片后面的眼睛冷冷的，让三十七号不寒而栗。

    “不会，他们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这事，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我们身上，他们，他们还……”

    “还怎么了？”

    “他们还抓走了那个陈局长和张威。”

    “嗯”大使点了点头，她转而问道：“美术馆那边有什么动静？”

    “他们在连夜加班，原来我们认为是防御空白的地底，他们现在架设了防护网，我看到好几个点在同时加班，到凌晨的时候都完工了。”

    “这么说，我们暂时进不去了？”

    “对。”

    “好吧，那就让他们多得意一段时间。”大使笑了一下，“你走吧。”

    三十七号嗫嚅着：“那个内奸……”

    “我会安排人查的，你回去吧。”

    “好。”三十七号朝大使鞠了一躬，转身准备离去，大使随口又说了一声：

    “辛苦了。”

    “谢谢大使，这是我应该做的。”三十七号赶紧又转过身来，鞠了一躬。

    三十七号退了出去，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

    大使走到办公桌前，在桌上的电话上按了几个键，电话里马上有人答复:

    “您好，大使，有什么吩咐。”

    “把辛安抓起来，送回dc城。”

    大使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昨天下午，当有人把汪静亭美术馆的事情向她汇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辛安，如果这是自己的人干的，那她知道，在自己手下的这些人里，有可能会干这事的只有两个人。

    小心起见，她派了三十七号去了一趟水门镇，结果证实还真是自己人干的。

    辛安在她面前，一直小心翼翼的，一个多月前从dc城派回到杭城时，辛安通过了测试，但大使心里明白，人心，特别是女人的心复杂的程度，是任何仪器都分析不准确的，她知道她面对张威时，迟早还会栽跟头，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大使叹了口气，她在沙发上坐下，虽然因为汪静亭美术馆这个尾巴，天堂博物馆的计划执行的还不够完美，但自己已经可以向dc城提交报告，请求结束天堂博物馆的计划，解散队伍和人员，至于水门镇的那两座美术馆，也不会需要太长的时间。

    她想起自己上午来上班时，经过居住小镇的大门，看到门卫值班室的墙上挂着安格尔的《泉》，不知道为什么，比较起来，保安们总是会对有些丰满的女人体更感兴趣，她敢保证，保安室里的这幅《泉》，和卢浮宫的那幅完全一模一样，谁才是原作？

    从新闻里，她看到不管是卢浮宫还是大英博物馆，如今都已是门可罗雀，已经有不少的声音在质疑，这些博物馆还有没有必要花这么多的政府预算和人力。

    很多大学，已经把博物馆学整个删除了，这是继农业专业、畜牧专业、纺织服装等等专业之后，又一个大规模裁撤的专业，接下来会是谁呢？

    用不了多少年，这个世界就没有人知道怎么种地，怎么纺纱，怎么制作服装了，他们也不会知道，怎么来保存自己的文化遗产，等到他们被从这个世界彻底地逐出时，他们和恐龙灭绝时也没有多大的差别，既然不知道为何生，又何必在意为何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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