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照常营业中

谁说好心一定会有好报的？有时候好心甚至会换来天打雷劈的报应！

……好吧，说天打雷劈是稍嫌夸张了点。

但是几秒钟之前，阎革思的感觉，宛如站在大草原中心，忽然间雷电交加，下起了倾盆大雨般——别说是找地方躲雨了，再倒霉一点，难保不会被闪电击中。

「我……我……喜欢你……」

面前这个说话结结巴巴的家伙，成功地吓圆了革思的一双栗黑杏瞳，让他那张轮廓深邃、端整秀丽的脸上秀出了「喂，老兄，饶了我吧」的几个大字。

「好几次我都想跟你讲……但一直提不起勇气……」

似乎未察觉到革思眼中没有半点欣喜愉悦，沈浸在自我世界中的男人，腼觍地一笑，彷佛期待能得到老师嘉奖的学生，双眼闪闪发亮着。

「今天我终于说出口了！」

对此，革思的反应，仅是先默默地收起饱受惊吓而半途失去功能的小弟弟，将牛仔裤的「石门水库」关起，压下冲水键。

然后，再抓起搁在一旁的拐杖，塞在右腋下方，让它替代自己扭伤的右脚，负起支撑一半体重、四处行走的重责大任，转身离开便斗。

「那个……」

以自由的一手示意对方让个路，革思走向人造大理石打造的洗手台，彷佛即将进行外科手术般，仔细彻底地刷洗着十指与掌心。

「你……应该有听到……吧？」

抬起眸。

柔和棕栗与黝黑的瞳孔，在午后斜阳的照射下，一抹金红一闪而逝。同一时间，透过前方的大片镜子，在短暂数秒的这一瞥中，他心中已经有了个谱。

收回视线，将手上的泡沫冲洗干净，接着怞出一张纸巾，革思慢条斯理地边擦着手，边转过身。

「是的，我听见了。……你是白痴吗？」口气彷佛在问对方吃过饭没有。

男人一愣，紧接着胀红了脸。「我、我不是白痴！」

「是吗？」把纸巾柔成一团，仿效投篮般抛出，准确地正中垃圾桶中央，空心！革思为自己拍了拍手。「这就有趣了。一个不是白痴的男人，为什么会挑选『这样』的场所，鼓起勇气来告白？」

不等满脸尴尬的男人辩解，革思续道：「你……是公务员吧？」

男人的眼睛缓缓张大，继而喜上眉梢地说：「你知道我？你也一直在注意着我吗？」

这个时间能来喝咖啡的，不是业务员、失业者，就是跷班的上班族。

由男人光鲜亮丽、没被磨平的皮鞋看来，除非这么凑巧他刚好换新鞋，否则他显然不会是前两者。

至于跷班的上班族，也不是随便哪一种上班族都吻合。必须是那种即使打混摸鱼一下，也不至于危及饭碗的上班族。加上这一带是住宅区，附近没什么大公司，最合理的猜测就是公务员了。

不过，其实革思有招「偷呷步」。

从男人衬衫领口处，隐约可看到脖子上挂着的名牌吊带——一看就像是公家机关的人出入时挂识别证用的。

「从你的职业选向，到你保守实用的穿著，代表你是个务实主义者。」革思再从男人的一些小举动与眼神、表情研判道：「另外，你的神经纤细，做事有犹豫不决、容易三心二意的倾向。」

「我、我……才没有……」

这声抗议，稍嫌软弱无力，也给了革思更多关于此人的线索。

「你的双亲之中，有一方是个性强势的人。他总是不容许你出言反驳，只要你一顶嘴就会立刻被处罚，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他的掌控中，你按照他铺设的道路而行。无论你想或不想，到头来你都会挑他喜欢的那一条路去走、那一件事去做。但是，那个总是带给你极大压力的对象，如今已经不在了——应该是……走没多久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惊愕不已。

「虽然永久地脱离了他的掌控，但你需要做一件事情证明给自己看，证明他真的无法再控制你了，所以你决定走出那禁锢你已久的牢笼，向他永远不会接受的对象——另一个男人，示爱。」

男人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起初兴奋潮红的脸，被「一言中的」的苍白取代。

「这一点，我能体会你的心情。我也是过来人，曾经为了证明自己，做过了不少蠢事。迟来的叛逆期，但是有过总比没有好。」

事实上，男人目前的行为和革思口中的那些「蠢事」比起来，可是小巫见大巫，因为革思根本跳过了「真情告白」的阶段，直接「霸王硬上弓」了。

但是革思觉得苦主应该没什么好抱怨的，因为不仅大部分的「苦」差事都落在革思自己头上，事后革思也尝到了相当艰涩的苦果。

男人眼眶泛泪。「我、我真的好恨我父亲……」

不，革思认为男人真正恨的是那个听从父亲的话，从小到大都不敢反抗的懦弱、胆小的自己。

因为懦弱、胆小，所以只能依附着父亲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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