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快点回来──”骨瘦如柴的小手紧紧攀住他的手臂,仿佛拚尽了力气。
陆苍鸿望着小女孩,她被高烧烧得无神的眼眸蕴着的祈求,浓烈得令他沉痛且心酸,他嘎着嗓音,“放心吧,我马上回来。”
“一……一定哦,医生。”
“一定的,美茵嘉,”他温煦地唤着非洲小女孩的名字,温煦地保证,“我会马上回来,你乖乖等我哦。”
“嗯。”
确认小女孩望向他的黑色眼眸爬上的是单纯的信赖后,陆苍鸿才放开她的手,起身走出了这个临时搭起的病患收容棚。
出来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扬起头,望向灿烂夜空的黑眸蕴着浓浓疲惫。
美茵嘉活不久了。他知道这一点,而小女孩自己仿佛也明白。
昨日经过血液测试后,他证实她感染了目前正在这个国家肆虐的伊波拉病毒,连续多日侵袭她的高烧与疼痛正是此病的初期症状。
她会发烧、头痛、肌肉疼痛,接着呕吐、腹泻、皮肤出疹,最后内脏出血,全身组织溃败……一念及此,陆苍鸿倏地握紧双拳,不敢再想。
浓烈的悔恨攫住他,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身为医生,却救不了她。
他救不了美茵嘉,救不了这个村落每一个得病的村民,他救不了……即使他学医学了这么多年,即使他一加入CDC便一直从事此类第四级病毒的相关研究,他依然无能为力,依然救不了她,救不了这些村民。
他救不了他们──“别这样,苍鸿,那不是你的错。”清朗澄亮的嗓音在他身旁扬起,沉稳而淡定。
他旋过身,眸子映入一个男人的身影,与他一样穿戴一身特殊的防毒衣,俊容亦相同疲倦。
他是季海奇,是前几天CDC派来此处的医疗队六名成员之一,也是华人,可同为CDC服务的两人还是第一回共事。
他去年才加入CDC,而陆苍鸿已经被CDC派来非洲从事相关研究好几年了。
“我知道你很自责,但这不是你的错。”季海奇凝望他,眸中是完全的理解与感同身受。
陆苍鸿心一紧。
“你已经很多天没好好休息了,去睡一觉吧。”
“不,”他摇头,语音喑哑,“我睡不着。”
“……那就陪我喝一杯如何?”
※※※
她死了。
在挣扎了多天之后,小女孩终于逃不过死神的魔掌。
她死了。
陆苍鸿怔怔望着美茵嘉覆上白布的身躯,听着世界卫生组织派来的一位调查员低哑而沉痛地宣布,“第五十一位了。”
第五十一位了。
陆苍鸿咀嚼着,心脏阵阵紧揪。
对他而言,这不只是代表这次伊波拉病毒在乌干达肆虐造成的死亡人数,也代表着即使他如何尽心努力,仍然救不了的病患数目。
而这其中甚至有许多是他之前在这个村落进行调查研究时便认识的朋友。
尤其是美茵嘉。
这个聪慧可爱的非洲小女孩与他一见如故,尤其当她用着当地土话在他身旁叽叽喳喳,比手画脚的时候,他总会联想起另一个在他面前也会变得特别活泼的女孩。
枫盈──她让他想起枫盈,想起那个远在台湾,已然多年不见的故友之女。
美茵嘉令他想起枫盈,那个聪明纤细的小女孩。
而现在她死了……剧烈的疼痛忽地袭上陆苍鸿心头,他闭眸,压抑着呼吸,等待疼痛过去。
然而,疼痛并未逐渐消失,依旧在这个燠热的十月夜晚,拧绞着他惆怅的心。
美茵嘉,美茵嘉,可爱的、可怜的小女孩,她在天国会过得快乐吧!她……在台湾过得快乐吗?
脑海中两个小女孩的影像重叠,同时折磨着陆苍鸿,他握紧双拳,身躯忽冷忽热,直到一阵优美的小提琴声悠然地在夜空中扬起,轻轻回旋。
他怔然听着,感觉一颗焦躁不安的心仿佛逐渐宁定了,像浸润着沁凉水流。
他一向爱听古典乐,可从不曾听过如此安宁清恬的小提琴。
是谁?是谁拉的小提琴?
他茫然想着,举起步履,直觉地往琴音来源处走去。
终于,在转过一颗巨大的岩石后,他看见了拉琴的人──他就倚在巨岩边,墨密的眼睫在眼下形成陰影,神情宁静。
原来是季海奇。
他望着他,不觉摇摇头,没想到一个大男人也拉得出这样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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