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后山,除了山顶还浸着一些微光外,四周已是一片黑暗。没有风,云层低得像压在头顶上似的,闷热无比。从这山顶到远处的凉亭,中间隔着很深的沟谷,陡峭的山坡上覆盖着松树和灌木,现在看去,只是一大片密匝匝的黑影,里面没有路,加上曾有人在林中发现一条长蛇的传闻,郭颖和谢晓婷是害怕在这夜半时分穿过这片密林的。
从这山顶到达凉亭的另一条途径是从山后的一条石阶下到山脚,再贴着山脚绕到凉亭的方向,那里有一条上山的石阶。
只有选择这条迂回的路了。
正要起身,谢晓婷突然从郭颖手中抢过电筒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先留在这里,我见了凉亭上的那人后,一定会过来接你。”
郭颖大吃一惊,说:“怎么,你吃了豹子胆了,不怕凉亭上那个黑影是鬼,把你抓了去?”
谢晓婷清脆地笑起来,说:“给你说实话吧,我已经感觉到了,那人是何教授,准是他,我以前在夜里的凉亭上就遇见过他两次,奇奇怪怪的,一个人在那里转悠,说是天太热出来乘凉,但这显然是托词。我现在过去,一定要问出个究竟,我感觉他心里好像有什么秘密。”
“不只为这事吧?”郭颖感觉到了谢晓婷的另一种心思,便打趣道,“好,成全你,良宵佳人,哈哈!不过得快点回来,我在这里等你还是回寝室等你?”
谢晓婷说:“你坏!师生恋,可能吗?我只是去说几句话就回来,你呆在这儿别动。”
谢晓婷从山后的石阶走下去了,她要从山下绕到凉亭那边去,郭颖看见她的手电光摇摇晃晃的,一会儿便被树林吞没了。
这谢晓婷也真奇怪,在校内有高瑜这样的帅哥相好,校外呢,每到周末总有高档轿车来接她,也都是异性追求者无疑。但她却对年届五旬的何教授藏有一种特别的感情。有一次她对郭颖说过:“真要嫁人,何教授这样的男人才值得选择。”
对谢晓婷的这种判断,郭颖感到能够理解。何教授在学院里主讲心理学,瘦高的个子,讲课时眼睛特别有神;在他的眼中,人是由骨肉堆成的一个精神实体,意识、想像、智慧,以及爱与恨、悲与欢、恐惧与期待等各类情感才是这个生命实体中的主人。各位同学都是未来的医生,他告诫大家,在对待人类疾病时,不要单一地在骨肉和器官中寻找病因。
应该说,何教授的讲课是迷人的。他时而沉思时而飞扬的表情能使一些难以捉摸的知识显形出来,一种对人自身的拷问使听讲者又想拒绝又被吸引。大二的女生,正是多梦的年龄,对这种云飞霞照的智性穿越有一种本能的跟随,更何况女性的直觉与天性,与灵性的东西本来就靠得很近。
不过,谢晓婷此刻去见何教授的举动还是让郭颖惊奇。首先,她怎么能肯定对面山丘上那座凉亭里的人影是何教授呢?再有,即使那人是何教授,对一个夜半出现在他面前的女学生,他会怎么看呢?也许,谢晓婷让自己在这里等着她,是想让自己目睹一次奇迹——这就是她闪电般俘获男人的能力。高瑜不就是这样被她俘获的吗?从中午的食堂相遇到晚上的后山,前后不过几小时。这谢晓婷够狐媚的了,郭颖想到这点,嘴角浮起一种姐妹情谊般的笑容。
她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坐下来。天气闷热得连这山顶上也没有一丝风,远远近近的树林凝固成一片黑色的屏障。对面山丘上的凉亭隐约可见,那黑色的人影在凉亭边一动不动。如果那人是何教授,他在夜半时分呆在那里干什么呢?
郭颖突然强烈地想过去看看,估计谢晓婷很快就要走到那里了,郭颖想过去近距离地观察。如果那人不是何教授,她正好给尴尬的谢晓婷解围;如果是何教授,她也想看看谢晓婷究竟会怎样做。
为了快捷地到达凉亭附近,郭颖沿山顶的斜坡走了下去。手电筒已被谢晓婷拿走了,因此进入树林以后,郭颖几乎是摸索着往前走。夜空从树缝中露下一些天光,恍惚之中郭颖有一种潜泳的感觉。
突然,在后山出现的那些怪事袭上她的心头,她感到心里紧了一下,便靠着身旁的树定了定神。前面有什么动了一下,是的,她揉了揉眼,前面的一棵大树上有一团黑影蠕动了一下,仿佛浓密的树荫移动了一下位置。一点儿风也没有,树怎么会动呢?
郭颖咬了咬牙向前走去,她想走到那棵树下看个究竟。突然,她的腿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在她跌倒的同时,她身边响起一声女人的尖叫。原来,她被一对依偎在树下的恋人绊倒了。天太黑,她看不清那对小恋人的相貌,但肯定不是同班的同学。惊吓过后,道歉过后,她赶快往前走,她不知道自己独自在这林中乱窜,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感觉。走了很远过后,才想起刚才在一棵树上发现的黑影,她回头望去,已很难辨别刚才的位置了。四周一片沉寂,除了影子似的树和灌木,没有任何游动的东西。也许,刚才是看花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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