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毅离开了,阮家恢复了平静,但这平静只是表面上的,气氛空前的低沉,下人们走路都放轻了脚步,唯恐声音大一点,惹到明显不高兴的主子,无端成为出气筒。
尽管无人声张,但阮家未来姑爷大张旗鼓来到江陵,走的时候悄无声息,任谁也能猜到事情不大对。阮家出门采买的下人免不了被人亲近套话。于是没多久,阮文烟再次被退婚满城皆知了。
苏家人知道了,自然献宝一般赶紧捅到苏老夫人面前,使得她老人家老怀大慰喜不自胜道:“看到了吧,那阮家丫头看着还好,其实是个没福的,一而再被人悔婚,这辈子啊,唉……”说着惋惜的话,却是满面喜色。儿媳,孙媳听着,神色各异,不知做何想,只有隐在角落的红袖,失神片刻。她已经自请去伺候苏老夫人了,苏泉自忖惹不起孙氏,觉着祖母那里也不错,起码孙氏的手伸不过去,便帮着说了几句。
红袖看着眼前欢天喜地的一屋子女人,心里伤感起来,阮家小姐的遭遇,同为女人难道不该兔死狐悲吗,为何只有幸灾乐祸,这都是什么人啊!心中想到她的“退路”,想着她如今今非昔比,待她回来,就求她兑现承诺吧。
李识身在书斋,两耳不闻窗外事,同窗一位世家子弟大概得了些消息,有些气不过,略带讽刺意味道:“李兄,另妹今非昔比,富贵可期,切不可忘了昔年手帕交啊!”李识不解,正要询问,那同窗已经冷笑着走了。
阮家小姐?李识自然知道是谁。恍然发觉自己已经数日未出书斋了。当下跟钟先生告了假,换身衣服走到街上。不需细打听,阮家为四大世家之一,向来活跃于市井百姓的口舌之中,又是新近发生的事,主角又是一位大家闺秀,自然谈论的人更多,更久。
李识缓慢走在人流中,耳中时时蹦进她的消息,一条街走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基本能推断出来。百姓们不知底细,只知道这次的亲事又黄了,阮家高不可攀的千金大小姐,嫁不出去了。他们乐的这样来谈论这件事。李识联系同窗的话,难道这次的事情,跟自己的妹妹有关?
回到书斋,功课结束之后,李识来到钟先生的书房门外。先生见识广博,又与世家有姻亲关系,或许会知道些什么吧。可是,自己又以什么身份关心呢?李识急的来回转圈,终于想到了,还是要借用那位同窗的话,他说了,跟他妹妹有关。
听到敲门声,钟先生道一句“进来”,李识走进去,转身关紧房门。
“何事,哪句经义不懂吗?”钟先生问道。
李识摇摇头,走进压低声音道:“先生可知,阮家小姐因何退婚?”眼见钟先生目露诧异,补充道,“是一位同窗说,此事跟舍妹有些关系。”
钟先生叹息一声,看向别处,沉默片刻道:“跟另妹无关,但,足见阮家家风。阮氏这份情谊,确实厚重。正所谓‘人以群分’,另妹不错,阮氏也很好。”
“先生,可否说的详细些?”李识心里急的百爪挠心,可钟先生这话太过笼统,他不明白。
钟先生想了想,解释道:“说来话长,韦氏要扳倒相王,不知从何处得的消息,说相王曾在江陵出没,想要另妹作证。另妹不肯配合,他们便想要阮家小姐帮忙说服,不成想,我江陵女儿皆是硬骨头,一个不肯低头,再来一个也是如此!”说到此,钟先生面带得色,捋着胡子赞道:“好,好。”
李识有些不明白。她的妹妹从哪里去认识高高在上的相王,如何又卷进如此高阶的权势斗争,又怎么连累了阮家小姐,这么多事,他不明白。但眼下最重要的,他的妹妹可能有危险,但远在京城,他无能为力。然后,便是阮家小姐婚事作罢,两次解除婚约,虽然不是她的错,但世人刻薄,恐怕难以再觅良缘。
“先生,依您来看,我于科举一道,可有前途?”李识脸色微红,这么**裸的询问,似是功利心过重,但此时,他另有打算。
钟先生纳闷,李识突然如此大胆,怎么了?
“世人常说,进得我门,下一步便可步入殿前,此言有些夸张,话不可说的过满,老夫可从来不敢夸下海口。”
李识有些激动,先生这话,自谦成分居多,让他的血液有些发热了。“先生,如果,我去向阮家小姐提亲,您看有几分成算?”
“什么?”钟先生一惊,差点站起来。
“学生自知出身低微,但常言‘莫欺少年穷’,学生定然加倍用功读书,定不会辱没妻室!”李识眼眶通红,声音颤抖,显然有些激动。
钟先生略一思忖,便道:“阮氏变故,论理本不该怪罪到另妹身上,你不必如此。阮家也不会接受的!”
“若是看不上学生的出身,学生无话可说,但学生此举,并不全是替小妹担责,乃是有感于阮小姐高义,同时,又是倾慕良久……”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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