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家里,躺下便睡着了,直到母亲叫醒我吃午饭。
刚吃完饭,吴凡就打来电话,说接我的车已出来了,要我拿着美国的驾照,陪司机去车管所办下换证手续。我当时楞了一下,想不到他真就把车这么直送过来。他大概理解错了,马上说,怎么?没打算回来开车,忘带了?那也没关系,拿上你的护照,我给所长打个电话,你去办下来也没啥问题。我忙说带倒是带了,就是有点承受不了你这番心意。他笑道,扯哪儿去了,万一我潜逃海外,还得去投靠你呢。说得我再一愣,心情倒是放松许多。
门口停辆别克。还是昨晚那司机。
很快拿到了国内的临时驾照。司机便把车让给我开着,他在旁为我指路。突然换了驾驶座的位置,多少得适应一阵。而且离家这些年,到哪儿都是新路,旧街道已彻底没影了,好在还转不了向。随意打量路边,忽见一骑电动车的女子身影,有点像早年的邻家女孩蓝蓝。但旋即摇摇头,想绝不可能,都二十多年了,即便是她,也不会依旧保持着能让我一眼便认出的背影;再说她现在应该混得挺好吧,怎么可能如家常妇女一般,骑个电动车在路上乱转。
我拨徐南电话,估计他也该睡起来了。却听他还是大梦难醒的动静,对我解释说,其实他上午就奔山岳公司去了一趟,兵贵神速嘛,国内办事都得趁上午,见了个分管副总简单交流了一会,应该说效果还不错,跟预想差不多,但离达成合约还有距离,毕竟这种民营公司里副总全是摆设,要大老板说了才算。我说那你再睡会儿吧,我先去老爹的墓地去一趟,晚上吴凡要一起吃饭。徐南说真该跟你一起去看看,不过改日吧,实在太困了,昨晚上就等于一夜没睡,你回来后叫我就行。
我收了电话,想这小子恐怕真是累着了,瞧昨晚开车那女的,一定不是老婆,否则还不该下车打个招呼?后半夜让一女的开车送过来,能有什么别的关系?
驾车出城约二十公里,来到一处小山下。这里是景州最好的陵园。
我让司机在山下等着,独自慢慢拾阶而上。
我坐在父亲墓旁的地上。初秋的山坡到处浓绿,偶尔也闪出几处红叶。
远处的墓前,有人在烧纸,还摆出许多供品,然后冲墓碑跪拜。这些仪式上的事,我是不可能想得周全,只是带了一束花。其实我原本就不喜欢国内传统葬礼上的那些程序,尽管如今跟过去相比,已经极为简化,相当不传统了。而在当地人的细致礼仪面前,我仍似乎显得不够虔敬认真,甚至说是不孝亦不为过。
当然不孝,而且还不忠呢。去家去国,跑出去好几万里,换来什么了?得失怎么算?
我真希望每月都能来父亲墓前这么呆一会。陪老爸安静的坐坐,也可算是对多年来父子间疏于交流的一种弥补。
交流确实太少了,我似乎生来就有点美国人的毛病,长大就飞,不管父母。好像父亲一直可以停留在远远的身后等着我似的,可以等我彻底功成名就了,再回来尽孝心。嗨,扯淡呀扯淡,功成名就,简直笑话。而父亲也终究不肯久等我,转眼便一去不回。
Sometimes it feels like you gave up the whole world(有时你觉得你牺牲了一切)。只是这所谓的牺牲,如今却让我觉得完全不可理喻。
到了徐南住的宾馆。我敲门后过了一会,徐南才将门打开,一脸倦容。随后他钻进卫生间,弄得一片稀哩哗啦乱响。
我坐到窗前的椅子上,拿出电话给几个美国朋友分别发短信,告诉他们我现在的联系方式。
徐南走出来,依旧无精打采,边穿衣服边冲我说:“看见兄弟我变得这么市侩,挺失望吧。”
我说:“哼,你这不挺潇洒吗?我才是成了个美国小市民,活得枯燥乏味。”
他既开心又不满的瞟我一眼:“你呀,是既有点得了便宜卖乖,又有点哑巴吃黄连,差不多一半对一半吧。反正你占的便宜呢,就是蹭了人家资本主义的物质财富,积攒的苦闷呢,也就是遭受了西方黑暗社会里的人际冷漠。所以简单说,你缺的不是物,而是人。
阅读模式无法加载下一章,请退出
来源4: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