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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有管理人员将我带到住处,一看环境还算僻静。当年我读书时,这里住的都是一些堪称校宝级的老教授,如今的住户却是些校外的人了,估计是这些年房改后卖来卖去的结果。那个小套间虽不大,但住我一个人还是足够。房内是旧式的木地板,一再磨损后又一再刷上红漆的那种,不知记录了多少岁月中往复徘徊的脚步。楼梯也是全木的,各种类型的鞋子踏上去,会发出不同的声响。遥想当年,在国人生活尚处贫瘠年代时,这里便应晃动过海外归来的西装革履,也该间或有优雅的旗袍婀娜飘摆。

我放好行李,推开木窗。院里只有邻居们晾晒的衣物,却没有张曼玉式的女子在古旧建筑间倏然闪过。

我用房间电话给母亲、妹妹和徐南都拨了一下。徐南在电话里问,今晚上该有安排吧?我说是,经济学院的头目们要请我吃饭。徐南道,那我就先给领导让路吧,这叫官方接待,应该是你们海外赤子首先需要的,我们的民间接待就只能往后排喽,在你老家的不算,来到北江的地盘上,我怎么也得代表基层市民给你正式接风啊。我说嗨,跟他们纯属应付性质,何况我这次能回来,可以说半点经济学院这帮家伙的人情也没有,完全是费宁起的作用,他们接待我,也无非是给费宁看。徐南惊讶道,你不傻呀,连这都能看明白,看来如今的海外学者也不是书呆子了。我说,兄弟我出去之前就了解学校当官的这些鸟人,如今只能算是,对国内的人际关系门儿清不减当年。徐南叹服道,很好很好,大量减轻我给你补习国情课程的压力。随后约好晚上再联系,方挂电话。

我打开校方刚安置好的电脑,上网打开邮箱,随即摇摇头,儿子又有好久没给我来信了。用手机给他拨了一下,浑小子居然关机。一想美国也是深夜了,便给儿子发了个邮件,将自己近期的情况及联系方式都说了一下。发出后想,我倒像在给这小子进行工作汇报。

又拿手机给费宁拨了个电话。他还真接了。这号码是几年前费宁去美国时告诉我的,说国内没几个人知道,要我注意在同学间也不要乱传。我拿电话的手,一时竟下意识有点发抖。没办法,那端跟咱通话的,可是副省长啊。要说起来,或许中国人骨子里就是有种千年传承的奴才意识,一遇见官员,本能的就像矮了三辈,呼之欲出就想喊老爷,再怎么端正观念都不行。何况有吴凡的那番阴谋已窝在心里,此刻更仿佛心虚得很。

费宁的声音很平和,缺乏应有的激动。估计身边大概还有别人,当然也可能人家在国内就总是这么讲话,总不能将他在国外的那种老同学姿态与眼下混为一谈。我的大意主要是打个招呼,费宁则说,刚才已听北江大学的人说我来了,晚上他要有时间会过来看我。我也就不讲过多的客气话了,打几声哈哈,便挂了电话。不能多占用费省长时间。

躺到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无端有些感慨。想当年,费宁就睡我上铺,两人学习成绩差不多,常在图书馆相互占位,也没少探讨学习之外的话题。有一阵,费宁看上了邻系的一个女生,但作为数学男生,他绝无勇气跟女孩直接表白。我便通过老乡打听到女孩的姓名及班级信箱,让费宁写起了咫尺天涯的情书。好在女孩并未一口回绝,当然也绝不会痛快答应。即便后来大致知道了费宁是个什么样人,平日路上相遇时,仍只当面对空气,十足俩地下党。女孩每次有信回来,费宁便要拿到我面前一起探讨,反正也没几行字,更不会有什么过分口吻,所以不妨多个脑袋来分析其中的微言大义。而在那种时候,我也会显得极为旁观者清,总能以严格的逻辑推理,为费宁设想出可能出现的种种事态走向,并在此基础上,设计出最佳行动方案。如此半年多的情书写下来,那俩人才开始在图书馆凑到一起,我则自觉躲到了远远的角落。但这还没完,那俩人后来每有小纠纷,仍需我将费宁拉到一旁,以相对客观冷静的观念加以明确引导,使其能以较高姿态来予以善后。最后嘛,反正俩人是结婚了。

费夫人叫单佳,其实倒算不上漂亮,充其量也不过“有气质”吧。但费宁还就是一眼看上,再不动摇,莫非她真有点旺夫相?说起来,我倒是盯上个漂亮的,但一来没人帮忙做狗头军师,二来自己其实也并不擅驾驭那种需要仰视的女孩(尽管给别人出起馊主意来吧吧的),结果也就只能留一段不明不白的回忆。难道我跟费宁的命运分野处,竟是在不同的老婆身上?

哼,如今想这些,又有什么用!说得刻薄点,这恐怕都是一种心态不够健康的表现。

闭上眼睛,我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像成年的闰土。洋闰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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