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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舍鹤成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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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丝海棠悄然绽放了,在黑沉沉的天幕下,它的妖艳,它的娇柔,胜于桃李的风姿无人欣赏,唯庭阶烛光辉映下的几朵得人眷顾。

    她不能死,至少不可以是现在。樊贵嫔用力握住佛珠,坚硬的珠子硌得掌心发疼,她闭目一会儿,抬头望着眼前,风中海棠树在轻轻摇摆,一只乌鸦被惊飞。

    “贵嫔。”

    听是傅姆的声音,樊贵嫔“嗯”了一声,并未转身。巩氏近前,在她身后禀道:“太医说,因突换药方,几味药物相冲,致使身体无法承受,呕血昏厥。眼下主君并无大碍,不影响明日大婚,只是近来发病的次数恐会增多。”

    “没事就好。”樊贵嫔松了口气,双眉又紧紧蹙起,咬牙道:“那贱婢竟敢私换药方,简直该死。”

    巩氏忙附手道:“多亏她自作主张更换药方,若非如此,贵嫔岂能随意处置了她。天运也站在贵嫔这边,何愁大事不成。”

    乳媪和保母皆是在当年离京时由元祐帝指派,二人身负皇命服侍幼君,不能像寻常奴婢任意打杀,既然不能清理便用金银笼络,巩氏多次试探,竟是油盐不进,后以其家人相威胁,两人屈于威势,做了安插在元灵均身边的眼睛。然而,先王君覃咲薨逝,元灵均性情改变,乳媪和保母良心不安,相继谋去,准备坦诚实情,樊贵嫔心存忌惮,欲处之而后快。

    “傅姆说的是,她二人知道太多,活着碍我大事。乳媪何在?”樊贵嫔仍不放心。

    巩氏敛首回道:“请贵嫔安心,贱婢已杖杀。”

    鲲娇眼圈绯红,她揩尽眼泪,迟疑不决地进入殿中。内室中,几名侍女在服侍元灵均用药。

    “主君,小婢去晚了。”鲲娇伏在榻前,不住地抽噎。

    “乳媪怎么死的?鲲娇。”因情绪激动,扫过的衣袖带下了侍女手中的碗具,滚落在榻边。

    侍女惶恐地跪伏在地。

    “贵嫔命侍卫将乳媪杖毙了。”鲲娇劝道:“太医有言,主君痼疾频犯,因是情绪大起大落,乳媪施毒,让主君身心大损,不可再动气。主君身体要紧,莫再为此伤心。”

    元灵均颓然仰下,一对珠泪倏然滑落,想起过去种种,均是乳媪侍奉汤药的画面。君父曾对她说,乳媪与保母二人安置在内闱,可信任可依赖。如今乳媪已逝,保母又在何处?只要想到保母阿楣病入膏肓,又被撵出巴陵,元灵均顿时心如刀绞。

    此时,殿门响动,室外徐徐传来男人与九万的说话声,不过片刻,一名面容清冷的黑衣男人出现在殿内。

    “符郎君来了。”鲲娇禀道。

    元灵均披衣坐起,拖着憔悴无力的病体,走到符飘面前,符飘自袖中取出邮筒,拆出信件递上。

    盯着纸上寥寥数字,细密的汗珠从她光洁的额头渗出,面色苍白得吓人,扭曲的神情之下更多的是对痛苦的隐忍和压迫。

    “快,跟我走!”元灵均揉了信,支撑着身体朝外走。

    鲲娇突然反应过来:“主君,您还病着……”对侍女的劝诫,元灵均全然不理。

    元灵均兀自走出大殿,穿过南宫,穿梭在重重亭台楼阁间,很快出了内宫,没有烛火引路,她的脚步飞快,似乎忘记她正生着病。

    符飘和九万取了烛笼跟上,来不及取马代替脚力,符飘出宫门后夺了巡视将官的坐骑。

    不过寅时一刻,东方隐约可见鱼肚白。

    元灵均迎着刺骨的风,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她发了高热,浑身滚烫无比,却大力催着胯下的马,让它加快速度。

    “主君要去何处?”“主君神色匆忙,是信上有紧要事?”

    身后两人人寸步不离。九万只管跟着,符飘却要追问前因。

    “不要问。”元灵均决绝地大喝一声,口舌干燥,声音似乎都发自胸腔,而非咽喉,尖锐的嗓音震得喉嗓发紧。

    “少君不要问,千万不要问,多一人知道,多一人丧命。”

    离开巴陵的时候,阿楣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地重复这句话,苦苦哀求她不要过问病因的情景尤在眼前,满眼都是乳媪和保母欲言又止的哀伤神色。

    元灵均已然落泪,她害怕哭出声被人听见,于是她扬起脸,把眼泪逼回去。

    阿楣死了,没熬过腊月就病死了,接到死讯后,阿楣的家人接走棺木,归籍安葬。彼时她在何处?她还在归国的途中,在欣喜地期盼相逢重聚。

    匆匆年华,命途多舛。阿楣命如蝼蚁,她的人生仅是昙花一现。晨间的风夹带着露气,元灵均穿着单薄的外袍,冷得瑟瑟发抖,她颤栗着,腮边的泪珠被风干,脸颊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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